第1章 河姆渡的陶片(2/2)
船刚驶出闽江口,甲板就剧烈摇晃起来。陈默扑过去抱住稻种箱,指甲抠进粗糙的木板。海浪打湿了他的官服,怀里的《农桑辑要》却始终紧紧攥着,书页间夹着的稻穗标本已经泛黄,那是去年在崖州见到的占城稻,成熟只需五十天,或许能在瘴气弥漫的南方存活。
船队在西沙群岛遇到了台风,半数船只沉入海底。陈默醒来时,发现自己趴在漂浮的木箱上,稻种撒了一路,像一条断断续续的银线。他抓起一把湿漉漉的稻种塞进怀里,海水的咸味混着稻壳的清香,竟让他想起年少时在临安吃到的米糕,母亲总说米香里藏着土地的魂。
半年后,陈默在琼州的坡地上播下了幸存的稻种。当第一株稻穗灌浆时,他蹲在田埂上,看着稻叶上的露珠滚落进泥土。远处的黎族人正用木犁翻地,他们的语言他听不懂,却能从手势里明白,这些沉甸甸的稻穗,将让他们在雨季来临时,不必再靠野果充饥。
四、黄州的雨
元丰五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,苏轼披着蓑衣站在东坡的田埂上,看着刚插下的稻秧在雨里轻轻摇晃。去年冬天大雪压垮了茅屋,他用仅有的积蓄买了这块坡地,如今总算有了自己的稻田。
厨娘送来的糙米饭还冒着热气,苏轼就着腌菜吃了两口,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杭州吃到的鲈鱼羹。那时他是通判,宴席上的米糕雪白细腻,如今却觉得糙米的嚼劲里,藏着更实在的滋味。
夜里读书时,他总爱煮一锅米汤。米粒在陶罐里慢慢舒展,香气从窗缝钻出去,引得邻家的孩子趴在篱笆上张望。苏轼便多盛一碗,看着孩子捧着粗瓷碗,烫得直跺脚却舍不得放下,忽然明白父亲当年为何总说稻米养人,不在精粗。
雨停时,苏轼走到井边打水。月光洒在水桶里,映出他两鬓的白发,水面漂浮的几粒稻壳随波晃动,像极了他颠沛半生的轨迹。他弯腰捞起稻壳,轻轻丢回田里,仿佛这样,就能把自己的根,也扎进这片土地里。
五、现代的餐桌
2023年的秋分,上海陆家嘴的写字楼里,林医生正对着电脑核对体检报告。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里,胃动力不足几个字格外刺眼,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想起母亲早上塞给她的那袋五常大米。
便利店的微波炉叮地响了,加热后的便当里,米饭硬得像碎玻璃。林医生挑了两口就放下,包里的胃药包装已经皱巴巴的。上周门诊时,一个老农拿着体检单问她,为什么现在的米吃得饱,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
周末回老家,母亲正在灶台前熬粥。新米下锅时咕嘟作响,蒸汽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,林医生忽然发现,母亲添柴的动作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——总是先添三根细柴,等火焰稳定了,再加上一根粗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