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章 几位了及记之藿香鲫鱼(2/2)
军医说这粥得用瓦罐煨足三个时辰。小虎替他添着炭,紫河车要反复漂洗,去尽血丝;鹿角胶得用黄酒烊,说这样药力才透;生姜要拍碎,葱白要带须,才能去腥味。他忽然笑了:军医说这是给枯了的泉眼补水,河车是源头,鹿角是堤坝
连喝了半月,赵承武竟能听清帐外的刁斗声了。有次议事,他隔着丈远接住副将的话头,对方愣了愣,随即笑道:将军耳力恢复如前了!
金银花连翘饮
转年清明,杭州府的书生顾彦之坐在西湖画舫上,望着陶碗里的金银花饮出神。澄黄的药汁里浮着金银花的黄蕊,连翘的青瓣沉在底,玄参的褐片散在中,像幅素净的水彩。
顾公子,喝了吧,疹子能消些。船娘递过蜜饯,那老郎中说,您这银屑病得清血热。
顾彦之端碗的手微微发颤。自去年秋天起,胳膊上便起了红疹,脱屑像雪片,痒得夜里睡不着。药铺的药膏抹了不少,反倒越抹越肿,倒不如这饮子来得温和。玄参十克、金银花二十克、连翘十克,三味药熬得浓汁,清水煮透,苦中带甘,竟让皮肤的灼痒轻了些。
郎中说这饮子得用砂锅煎,不能沾铁器。船娘摇着橹,金银花要选带露的,连翘得半青半黄,玄参要蒸过再切,说这样滋阴之力才足她忽然放低声音:我家汉子先前也得过这病,就靠这饮子压下去——说是给烧得旺的炉子添水,银花是凉水,连翘是湿柴
喝到月余,顾彦之胳膊上的红疹竟结痂了。有次提笔写诗,见宣纸不再沾皮屑,忽然觉得阳光落在纸上,都比往常亮了几分。
三味炖乌鸡
芒种时节,荆州府的绸缎商王敬之坐在后院,望着砂锅里的三味乌鸡发呆。乌鸡肉的褐浸在浓汁里,何首乌的黑、白痢疾的灰、老连草的绿混在汤里,像潭深不见底的水。
老爷,喝口汤吧,斑能淡些。管家老王把盐罐递过来,那云游郎中说,您这白癜风得慢慢调。
王敬之舀汤的手颤得厉害。自前年春天起,脖子上便起了白斑,后来竟蔓延到脸上,出门总得戴帷帽。太医院的药膏涂了不少,反倒越涂越干,倒不如这汤来得滋润。何首乌十五克、白痢疾五克、老连草五克,三味药与乌鸡同炖,肉香混着药苦,竟让皮肤的干燥轻了些。
郎中说这汤得用陶瓮埋在炭火里煨。老王替他摘着帷帽,乌鸡要选黑羽黑肉的,说这样滋阴之力最足;何首乌要九蒸九晒,白痢疾得去根,老连草要鲜的,药效才够。他忽然红了眼圈:郎中说这是给褪色的布重新染色,首乌是染料,乌鸡是固色的媒
连喝了三月,王敬之脖子上的白斑竟有了淡红的晕。有次站在镜前,见阳光落在脸上,那片刺目的白,竟真的淡了些。
何首乌黑豆乌鸡汤
中秋时,顺天府尹张廷玉坐在衙署后园,望着砂锅里的乌鸡汤出神。汤里的黑豆浮浮沉沉,何首乌的黑丝缠在鸡骨旁,红枣的褐红像落了些火星,姜片葱段散在其中,倒比太医院的补药多了几分家常。
大人,喝了吧,头发能密些。小厮阿福把味精罐递过来,王太医说您这脱发得补肝肾。
张廷玉舀汤的手顿了顿。自去年主持秋闱,连日熬夜批卷,头发便掉得厉害,晨起梳发时,木梳上总缠着大把灰白。太医院的黑芝麻丸吃了不少,反倒腹胀,倒不如这汤来得实在。何首乌十五克、黑豆五十克、红枣十枚,与乌鸡同炖,肉香混着豆甜,竟让头皮的痒感轻了些。
太医说这汤得用砂锅炖足四个时辰。阿福替他揉着太阳穴,何首乌要加黑豆汁蒸过,说这样;黑豆要提前泡一夜,红枣得去核,乌鸡要去皮,才不腻。他忽然笑了:太医说这是给枯了的树根浇水,首乌是肥,黑豆是土
喝到冬初,张廷玉发现木梳上的落发少了。有次对着铜镜,见鬓角竟冒出些细绒,像初春的草芽,他忍不住摸了摸——那片光秃了许久的头皮,竟真的有了生气。
这年除夕,七人竟在京城的报国寺偶遇。斋堂的桌上摆着藿香鲫鱼、菊花甜汤,薄荷饮与金银花饮冒着热气,乌鸡汤的香气混着米粥的暖,众人望着彼此舒展的眉眼,忽然明白:这世间的病,原是气血的亏盈、阴阳的偏失,而草木鸟兽,恰是调和的良方。就像这满桌的吃食,苦甜咸淡里,藏着最朴素的生机,把岁月的磨砺,都熬成了温润的药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