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7章 你说要登基,可龙椅是块石头(1/2)

那石龛幽深,宛如天地初开时留下的一道诘问,沉默地等待着第一个敢于应答的人。

陈默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,他平静地走上前,目光落入石龛深处。

那里,并非空无一物。

一座与真人等高的人形石雕静静矗立,它并非由外力雕琢而成,而是山岩本身天然生长的脉络汇聚,鬼斧神工,浑然天成。

雕像的面容是模糊的,仿佛被一层永不散去的薄雾笼罩,看不清喜怒。

然而,其身着的衮服纹路,九龙盘绕,日月肩挑,却是大周开国太祖的规制。

那双伸出的手,掌心向上,既像是悲悯众生的赐福,又像是索取一切的君临。

这,就是“系统”为自己选择的新形象。一个神,一个王。

陈默什么也没做,只是转身离去,在山隘下寻了一处避风的岩洞,生火,打坐,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过路行者。

次日,辰时。

山间晨雾如约而至,袅袅升腾。

诡异的是,这些雾气仿佛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,竟不再弥漫于山谷,而是如百川归海般,尽数涌向那座新开的石龛。

它们汇聚在雕像身前,凝而不散,在初升的阳光折射下,竟泛起一层淡淡的、威严而神圣的金色光晕。

奇景一出,瞬间惊动了附近山村的猎户与采药人。

有人当场跪倒,口中高呼“山神显灵”。

消息不胫而走,短短一日之内,前来叩拜的村民络绎不绝,香火虽无,但那份发自内心的敬畏,却化作一道道无形的气运,被石像贪婪地吸收着。

它在学习,在适应,在用人类最熟悉的方式——信仰,来完成自己的“用户注册”。

陈默只是冷眼旁观。他不阻止,也不劝说。

直到第三日夜里,万籁俱寂,唯有月光清冷如水。他终于动了。

他没有携带任何神兵利器,只在山下捡了一把村民废弃的旧锄头,扛在肩上。

他身形如猿,悄无声息地攀上百丈峭壁,来到了石龛之后。

这里是视线的死角,无人能够察觉。

他举起锄头,对着雕像的后心位置,不带一丝内力,就那么朴实无华地,一锄,一锄,凿了起来。

“叮……叮……叮……”

清脆的敲击声在夜风中传出不远,听上去,就像是某个不知疲倦的啄木鸟,在为这亘古的山岩梳理经络。

他凿得很慢,很有耐心,每一锄下去,都精准地控制着力道,只求凿穿,不求破坏。

整整一夜。

当天边泛起鱼肚白,辰时将至,陈默终于在雕像背后,凿出了一个碗口大小、贯穿前后的孔道。

做完这一切,他将锄头随手一抛,任其坠入深谷,自己则悄然返回岩洞,继续假寐。

晨雾再起。

这一次,当雾气被牵引至石龛前时,异变陡生!

那新开的孔道仿佛一个微型的风口,瞬间破坏了原本稳定的气流场。

金光仅仅凝聚了一瞬,便被穿堂而过的山风吹得支离破碎。

大量的雾气顺着孔道涌入雕像内部,又从眼耳口鼻的模糊轮廓中逸散出来,让那尊“神像”看上去像是在七窍生烟,滑稽无比。

更妙的是,被孔道扰乱的雾气失去了目标,开始遵循最原始的物理规律,向着地势更低的洼地沉降、汇聚。

三日之后,山隘下方,竟凭空多出了一方清澈见底的水塘。

山泉汇入,鱼虾繁衍,很快成了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天堂。

“快看!那石头人又尿了!”一个光屁股的孩童指着从孔道中流出的冷凝水,大声嚷嚷。

“什么神仙庙,我看就是个王八窝!”另一个孩子将刚摸到的河蚌丢进水塘,激起一圈涟漪。

笑声清脆,天真无邪。

自此,再无人叩拜那尊漏风的“神像”。

那份刚刚凝聚的、浅薄的“神性”,在孩子们的笑声中,彻底烟消云散。

与此同时,千里之外的村落。

苏清漪发现了一个微妙的变化。

村中那些刚刚开蒙的孩童,不知从何时起,竟开始模仿一种极其古怪的腔调说话。

他们不再说“我要”,而是说“朕令尔等”;不说“好的”,而是说“钦此”。

那是一种刻印在语言深处的、关于无上权力的模仿,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,正在教导他们如何成为“皇帝”。

她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明悟,却不动声色。

隔天,她将所有孩子召集到村头的打谷场上,笑意温和地说:“我们来玩一个新游戏,叫‘瞎子摸官’。”

规则很简单:一个孩子蒙上眼睛做“瞎子”,其余人扮作“文武百官”,四散跑开。

“瞎子”必须凭感觉抓住一个人,并通过触摸他的手,来判断他是不是藏在其中的“皇帝”。

孩子们顿时来了兴致,吵嚷着开始了游戏。

第一天,被蒙上眼睛的“瞎子”在哄笑声中扑腾了半天,最终抓住了一个人。

他仔仔细细地摸着那双手,那是一双粗糙、布满泥垢、指甲缝里还塞着牛粪的小手。

“抓到了!是二狗子!他是放牛的!”“瞎子”扯下布条,兴奋地大叫。

所有孩子笑得前仰后合。

第二天,换了人当“瞎子”,结果抓到的,还是那个满手泥巴的放牛娃二狗子。

第三天,第四天……一连七日,无论游戏规则怎么变,无论“瞎子”是谁,最后被当成“皇帝”抓出来的,永远是那个全村最不爱干净、整日与牛为伴的二狗子。

到了第七天,当“朕”、“钦此”之类的词汇再次从某个孩子口中冒出时,他自己还没说完,周围的同伴已经笑得直不起腰。

“别装啦!你再装也是二狗子!”

“对!皇帝的手上都是牛粪!”

那份被植入的、对权力的庄严想象,在日复一日的捧腹大笑中,被彻底瓦解成了一个关于“牛粪”的笑话。

当晚,苏清漪独坐月下,竹林被风吹过,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,恍惚间,竟与昔日金銮殿上的朝钟暮鼓有几分相似。

她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清茶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轻声自语:“权力若不能让人发笑,那它就不该存在。”

南疆深谷,柳如烟正领着一群盲童在林间采药。

突然,一阵宏大、庄严、不似凡间之音的声音,凭空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:“选民已定,七日内,将降神谕。”

声音中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,让那些心性敏感的盲童瞬间变得惶恐不安,下意识地便要跪伏下去。

“都别动!”柳如烟的声音清冷而果决,“堵住耳朵!”

她没有去解释那声音是什么,而是立刻下达了一个更具体的指令:“用你们的脚趾,去感受地面的呼吸!”

孩子们立刻照做。

他们不再理会脑海中回荡的“神音”,而是将全副心神都沉浸在了与大地的连接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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