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1章 淬火与新生(1/2)
北疆,龙骧谷大礼堂。
这一次,没有肃杀的气氛,没有低垂的头颅。台下坐着的干部和群众代表,脸上大多带着一种经过风雨后的坦然,甚至有人眼里有光。
陈烬站在台上,背后没有红旗招展,只有一块素净的黑板,上面用粉笔写着一行字:
“整风总结——我们找回了什么?”
“同志们,”他开口,声音平静如深潭,“过去四个月,我们经历了一场风暴。有人说,这是‘清洗’;有人说,这是‘内斗’;还有人说,这是‘折腾’。”
台下鸦雀无声。
“今天,我不说清除了多少人,不说处理了多少事。”陈烬的目光扫过全场,“我只想问——也请大家一起想:这场风暴过后,我们找回了什么?”
他走下台,像往常一样走进人群。
“在新安,孙老栓大爷现在敢在村议事会上,指着账本问:‘这笔修桥的钱,为啥多报了三十斤石灰?’——我们找回了群众说话的勇气。”
坐在前排的孙老栓挺直了腰杆。
“在沭阳,韩江同志带回的新麦种,正在三区的试验田里抽穗。王铁柱同志——现在的王副站长——带着农民一起修水渠,手上磨出的泡是真的。——我们找回了实事求是,解决问题的作风。”
韩江和王铁柱坐在一起,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释然。
“在黑石峪,战俘营里那些被部落头人压迫的牧民,开始站出来揭发军官的罪行。张明远同志在医疗队,抬了四十七个伤员,没一个人说他手重。——我们找回了区分敌我、服务人民的清晰。”
张明远坐在角落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磨出的茧。
陈烬回到台上,声音微微提高:
“我们找回的,不是一堆文件,不是几句口号。我们找回的,是赤火社最根本的三样东西——”
他竖起第一根手指:
“第一,实事求是的作风。 不唯上,不唯书,只唯实。地里的庄稼、群众的饭碗、战士的伤口,这些才是检验一切真理的标准。郑廉的‘团结’为什么错?因为它让群众饿肚子。王铁柱的‘纯洁’为什么错?因为它烧掉了能救命的麦种。道理很简单:凡是有利于人民过好日子的,就是对;凡是损害人民利益的,就是错。”
台下,许多人默默点头。
第二根手指:
“第二,为人民服务的初心。 我们的权力是谁给的?人民。我们的职责是什么?服务人民。不是服务某个领袖,不是服务某个小团体,是服务千千万万个孙老栓、孙大牛、韩江、张明远。张明远同志过去为什么糊涂?因为他把‘执行政策’当成了目的,忘了政策的目的是什么——是让人民活得更好,是让战士觉得值,是让敌人感到怕。”
张明远重重地点头,眼眶发热。
第三根手指:
“第三,社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,而社会实践的目的是服务绝大多数人民。 这句话有些绕口,但很简单:任何理论、任何政策、任何口号,拿到群众中去试试。能增产粮食吗?能让百姓安心养羊吗?能让战士愿意拼命吗?能,就是好理论;不能,哪怕说得天花乱坠,也是空话。”
他停顿,让这些话沉淀。
“整风整的是什么?整的就是那些脱离实际、脱离群众、把革命当成生意或教条的思想锈迹和权力腐蚀。”陈烬的声音变得深沉,“这场风暴告诉我们:革命路上,最可怕的敌人,从来不是城外的刀枪——而是我们自己思想的锈蚀,是自己手中权力的变质。”
会场里,落针可闻。
“所以,今天不是庆祝胜利的大会。”陈烬环视众人,“今天是立规矩、定方向的大会。从今天起,我们要让‘打扫思想灰尘’成为一种习惯,就像每天洗脸、扫地一样平常。让每一面赤火红旗,不仅指引方向,更能照出我们每个人脸上的污垢——照出来了,就擦掉。别等污垢结成壳,那就得动刀刮了。”
他最后说:
“这场整风,不是终点。它是一个起点——起点之后,是更长、更艰难的路。但只要我们记住今天找回的这三样东西,这条路,我们就不会走偏。”
掌声,起初零星,然后汇成洪流。
不是欢呼,更像是一种郑重的承诺。
几天后,新安县赵家庄。
村议事会在新落成的村公学——曾经的赵家祖宅——召开。屋里坐着二十几个人:村干部、农会代表、妇女代表,还有三位“群众监督员”,孙老栓坐在正中。
议题:秋收后的水利修缮。
“河沿那三百亩地,年年涝,”生产队长说,“我建议挖条排水沟,往东引,接老渠。”
“往东?”一个老农摇头,“东边是王寡妇家的坟地,动不得。往西,绕点远,但地是荒坡,没主。”
“往西得多挖半里,得多用三百个工。”会计拨着算盘。
孙老栓磕磕烟锅:“王寡妇家啥意见?”
“问过了,她儿子说……得加补偿,要三斗麦子。”
“三斗?”妇女主任皱眉,“按条例,迁坟补偿是一斗半。她这是坐地起价。”
众人议论纷纷。
孙老栓沉默片刻,开口:“这样,我、队长、妇女主任,再去王寡妇家一趟。不是去压价,是把账算明白给她听——挖东边,动她家坟;挖西边,多三百个工,这工分是从全村秋收收益里扣,每家每户都少分粮。让她自己选,是拿一斗半的条例补偿,还是让全村人背后戳脊梁骨说她贪心。”
他顿了顿:“要是她还咬定三斗,咱就开会,把这事摊在全村面前表决。规矩是规矩,但情理也得讲透。”
众人点头。这种处理方式,既不蛮横压人,也不无原则妥协——在规矩和人情之间找一条实事求是的路。
散会后,孙老栓对陈三说:“看见没?以前郑廉在,这种会,要么他说了算,要么吵翻天。现在,得商量,得算账,得把道理摆桌上。”
陈三笑:“您老现在说话,比郑主任好使。”
“不是我好使,”孙老栓看着远处田里金黄的麦浪,“是道理好使。”
同一时间,沭阳三区,河工工地。
韩江挽着裤腿站在泥水里,手里拿着水平仪,正在测量渠底坡度。王铁柱——现在大家都叫他“王副站”——带着十几个农民在清淤。
“韩技术员,这坡再陡点行不?能少挖土。”一个青年喊。
韩江摇头:“不行,坡太陡水流急,冲垮渠岸更麻烦。按图纸来。”
青年嘀咕:“以前王主任在的时候……”
“以前我错了。”王铁柱直起腰,抹了把汗,声音很大,“现在听韩技术员的。他是专家,咱是学徒。”
众人笑起来。王铁柱也咧嘴,露出被太阳晒得更黑的脸。
休息时,王铁柱坐在渠边,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新麦种的小布包,倒出几粒在手心。麦粒饱满,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。
“想啥呢?”韩江坐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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