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5章 化被动为主动的日常(1/2)

考察组离开后的第一周,那拉村沉浸在一种奇特的氛围中——既不是焦虑的等待,也不是盲目的乐观,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笃定。村民们依旧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,但每个人眼中多了一些光亮,那是知道自己所做之事有价值的光。

许兮若的“主动宣传”倡议得到了热烈响应。最先行动起来的是阿峰。

“老根新芽餐厅”试营业的第三天,阿峰在餐厅角落布置了一个简单的拍摄区:竹编背景板,原木小桌,几件质朴的陶器。他请小梅当助手,开始了“雨林餐桌”系列短视频的第一期拍摄。

“今天我们做的是芭蕉叶包烧。”阿峰对着手机镜头,语气自然得像在和朋友聊天,“这是那拉村最传统的烹饪方法之一。看,选这样完整的芭蕉叶,洗净,用火稍微烤一下增加韧性......”

镜头下,阿峰的手熟练地将腌制好的鱼肉、菌菇、香料放在芭蕉叶上,包裹成方形,用细藤条捆扎。“捆扎有讲究,不能太紧,蒸汽要能进去;也不能太松,汤汁会流出来。老一辈说,包烧包的是心意,捆的是细心。”

他将包烧放入蒸锅,转向镜头:“等待的十五分钟,我给大家讲讲这道菜的故事。在我们村,芭蕉叶包烧是节日和待客的必备菜。为什么?因为芭蕉叶象征着包容——它能包裹各种食材,就像雨林包容万物。老人说,吃包烧的孩子,心胸会像雨林一样开阔。”

十五分钟后,包烧出炉。打开瞬间,蒸汽混合着香气扑面而来。阿峰小心地取出内容物装盘:“看,鱼肉嫩白,菌菇吸收了汤汁,香料的味道恰到好处。最重要的是,有芭蕉叶特有的清香。”

视频最后,阿峰没有直接推销餐厅,而是说:“如果大家来那拉村,欢迎来‘老根新芽’尝尝。如果来不了,也可以试试在家做。记住,芭蕉叶要选新鲜的,食材要当季的。做饭不只是填饱肚子,是和自然对话的方式。”

这条五分钟的视频,阿峰发在了多个平台。他没想到,仅仅一天,播放量就过了十万。评论区热闹非凡:

“看起来好好吃!请问芭蕉叶哪里买?”

“博主讲得好有温度,不只是教做菜,更是传播文化。”

“那拉村在哪里?想去看看!”

“想起了我外婆,她也会用叶子包东西蒸。”

最让阿峰感动的一条评论是:“看了视频,突然想回老家了。我在城市打工十年,都快忘了家乡的味道。”

阿峰把评论读给玉婆听。老人正在晒草药,听完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阿峰,你做的这事,比开餐厅还大。”

“玉婆,怎么讲?”

“你让外面的人看到了咱们村的好。”玉婆慢慢说,“不是电视上那种表演的好,是真的好。这样,年轻人回来就不会觉得丢脸了。”

第二期视频,阿峰请来了玉婆。主题是“雨林里的药食同源”。

镜头前,玉婆起初有些拘谨,但当阿峰问她“这种野菜有什么用”时,老人立刻进入了状态。

“这是车前草,我们叫它‘车轮草’。”玉婆拿起一株植物,“叶子煮水喝,对咳嗽好。嫩叶还能凉拌,清爽下火。”

“这是鱼腥草,味道冲,但清热解毒。夏天用它煮茶,不中暑。”

“这是蒲公英,全身都是宝。花泡茶,根炖汤,叶子炒鸡蛋......”

玉婆不识字,但她对每种植物的习性、功效、采集时节如数家珍。阿峰在旁边记录、补充,偶尔问个问题引导。视频最后,玉婆对着镜头,用方言说了几句话。

阿峰翻译:“玉婆说,雨林是个大药箱,也是个大菜园。但取用要有度,要知道感恩。摘了叶子,要留根;采了果实,要留种。这样雨林才会一直养着我们。”

这期视频的反响更热烈。很多人被玉婆那种质朴的智慧打动,还有医学背景的网友留言,从科学角度证实老人说的功效。

“这才是真正的传统文化!不是表演,是活生生的智慧。”

“老奶奶讲得真好,想带我的孩子来学习。”

“保护雨林就是保护这样的知识库啊!”

与此同时,小梅的直播也开始了。

第一次直播,小梅紧张得手心冒汗。岩婶、许母和几个妇女围在她身边,给她打气。

“就当跟邻居聊天。”岩婶说。

“想想你在教远方的朋友。”许母建议。

下午三点,直播开始。小梅选的场景是合作社的公共厨房,主题是“织锦图案里的故事”。

“大家好,我是那拉村的小梅。”她对着手机镜头微笑,“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我们村的织锦文化。看,这是我玉婆织的......”

她展示了几块织锦,解释上面的图案:“这个是山峦纹,代表我们的雨林。这个是波浪纹,代表村里的溪流。这个螺旋纹,代表生命轮回......”

直播进行到一半,小梅开始现场演示最简单的平纹编织。镜头下,她的手在经线纬线间穿梭,动作虽不熟练,但很认真。

“我刚开始学,织得不好。”小梅不好意思地说,“玉婆说,织锦急不得,要心静。我性子急,正好练练耐心。”

评论区不断有留言:

“小姐姐好可爱!织锦好美!”

“这些图案真有味道,比机器印的好看多了。”

“能买吗?想支持一下。”

小梅看到这条,眼睛一亮:“我们现在主要是学习和传承,还没有量产。不过,我们和高叔叔的公司合作了,下个月会有第一批产品。到时候我告诉大家!”

直播结束,观看人数稳定在两千左右。不算多,但都是真实感兴趣的人。小梅很满足:“以前我觉得我们村的东西土,没人要。现在知道,是真的好东西,只是需要让更多人看到。”

高槿之和许兮若这边,重点放在监测平台的升级和经验总结上。

科技厅的三百万经费批下来了,但两人没有急着买高端设备,而是先召开村民讨论会。

“钱要用在刀刃上。”高槿之把预算表投在合作社的白板上,“大家说说,目前监测系统最需要改进的是什么?”

阿勇第一个发言:“红外相机的电池不耐用。雨林湿度大,有些地方半个月就得换一次电池,跑一趟不容易。”

“数据传输不稳定。”另一个巡护队员说,“有些角落没信号,数据传不出来,得用u盘导出,麻烦。”

妇女们有不同需求:“我们采集组需要个简单的识别app。有时候看到不认识的植物,想知道能不能采,安不安全。”

老人们关心的是传统知识的记录:“玉婆那些话,光录音不够。能不能像阿峰那样,拍成小视频?配上文字,以后年轻人好看。”

讨论持续了一下午。最后确定的升级方案很务实:购买一批耐用的户外设备,开发离线数据同步功能,优化app的用户界面,增加语音输入和视频上传模块。

“技术不是越先进越好,”许兮若总结,“是越适合越好。”

与此同时,陶教授来信了。他读了许兮若和高槿之写的社区保护初步总结,很兴奋:“写得很好!真实、具体、有启发性。我已经联系了出版社的朋友,他们有兴趣做成案例集。不只是那拉村,可以收录西南地区多个社区保护案例,做成系列。”

高槿之回信:“陶教授,我们有个想法——能不能让村民自己来写一部分?不是学术语言,就是他们的真实感受。”

陶教授很快回复:“这个想法太棒了!就叫‘村民口述史’部分。你们组织,我派学生来帮忙整理。”

于是,一场特别的“写作会”在那拉村开始了。参与者有老人、有中年人、有年轻人,共同点是都不太会写字。

许兮若想了个办法:每人发一个录音笔,想到什么就说什么。可以说雨林的故事,可以说村里的变化,可以说自己的感受。

玉婆拿着录音笔,像拿着个宝贝。她对着它说了很久,从童年跟着母亲进雨林认植物,说到女儿远嫁后的失落,再说到阿峰请她当顾问的欣慰。

“我以前想,我这些东西,带进棺材就算了。”玉婆的声音在录音笔里有些哽咽,“现在知道,还有人要听,还有人要学。我死也瞑目了。”

岩叔说得更多的是责任和焦虑:“当这个理事长,压力大啊。怕雨林保不住,怕年轻人留不下,怕村子散了。但现在看,大家心齐,就有希望。”

阿峰说得生动:“我在城里学厨时,师傅教的是标准、效率、成本。回村后,玉婆教的是时节、心意、传承。我开始不理解,为什么要花三小时慢火炖一锅汤?现在懂了,有些味道,快不来。”

小梅的录音里充满惊喜:“直播时有人问我,你们村这么偏,生活不方便吧?我说,我们有最新鲜的空气,最干净的水,最互助的邻里。这些,城里花钱也买不到。”

这些录音,许兮若和高槿之整理成文字。不加修饰,保留原汁原味的表达。陶教授的学生来看后,感动地说:“这才是最有力量的文本。”

两周后的一个傍晚,岩叔召集大家开会。不是正式会议,就是晚饭后在老榕树下坐着聊天。

“考察组走了半个月了。”岩叔开门见山,“省里还没消息。大家心里都惦记,我知道。今天咱们聊聊,不管结果如何,下一步怎么走。”

阿勇先说:“巡护不能停。不管批不批保护区,雨林都要护着。我建议扩大巡护范围,把北边那片次生林也纳入。”

“餐厅生意比预想的好。”阿峰汇报,“很多看了视频的人专门找来。周末要提前三天预定。我想招两个人,最好是本村的年轻人。”

小梅接着说:“直播每周两次,粉丝快一万了。有人问能不能来村里体验,住几天,学织锦、学做菜。我觉得可以搞个小型的生态旅游。”

许母提出了财务建议:“合作社账上现在有盈余。我建议分成三部分:一部分投入再生产,一部分作为环保基金,一部分给大家分红。让每个人看到实实在在的收益。”

大家你一言我一语,勾勒出那拉村的未来图景——不是等待拯救的贫困村,而是自主发展的活力社区。

最后,玉婆慢慢开口:“我有个想法,不知道对不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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