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0章 影壁墙(1/2)

民国初年,清河镇的李家大宅刚落成不久,便传出了怪事。

宅子是李老爷李崇山花了三年时间修建的,三进三出,青砖灰瓦,雕梁画栋,在镇上是头一份的气派。但宅子建好后,李家人却迟迟没有搬进去住。有传言说,宅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。

最邪门的是影壁墙。

影壁,也叫照壁,是中式建筑中大门内或大门外用来遮挡视线的墙壁。李家大宅的影壁建得格外讲究,青石基座,水磨青砖,正中镶嵌着一块巨大的汉白玉,上面雕刻着“福禄寿”三星图案,精美绝伦。

但问题就出在这块汉白玉上。

据当时参与修建的工人说,这块汉白玉是从百里外的采石场运来的,重达千斤。运送途中,拉车的马突然发狂,撞死了一个路过的乞丐。李崇山赔了钱,把乞丐草草葬了,石头还是运了回来。

影壁落成那天,怪事就开始了。先是雕刻师傅在刻完最后一刀时,突然口吐白沫倒地,醒来后胡言乱语,说石头里有眼睛看着他。接着是守夜的家丁,说每到子时,影壁上就会出现人影,不是雕刻的图案,而是真人大小的人影,在墙上走动。

李崇山起初不信,认为是工人偷懒编的借口。但当他亲眼看到一次后,就再也不敢住进新宅了。

那是一个月圆之夜,李崇山带着管家检查宅院。走到影壁前时,月光正好照在汉白玉上。他清楚地看到,影壁上“福星”的位置,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,佝偻着背,像是蹲在地上。人影没有五官,但能感觉到它在“看”着他们。

管家吓得瘫软在地,李崇山也冷汗直流。从此,李家大宅就空置下来,只留一个老仆看门,定期打扫。

这一空,就是三十年。

民国二十五年,李崇山的孙子李文轩从省城回到清河镇。他是新式学堂毕业的,学的是建筑,不信鬼神。听说老宅空置是因为闹鬼,他觉得荒唐,决定亲自去住一段时间,看看究竟。

老仆李福已经七十多岁,在李家侍奉了三代。见少爷要住进老宅,他连连劝阻:“少爷,那宅子...真不能住。老仆我看守三十年,亲眼见过太多次...影壁墙真的有问题。”

李文轩不以为然:“福伯,都是迷信。可能是光线造成的错觉,或者墙壁材质特殊产生的光学现象。我学过物理,能解释。”

李福摇头:“不是错觉。那墙上的人影...会动,会变,有时候还不止一个。特别是月圆之夜,格外清楚。”

李文轩更感兴趣了:“那我更要去看看。福伯,您帮我收拾一间房,我今晚就住进去。”

李福见劝不动,只好叹气答应。

傍晚,李文轩提着行李箱来到老宅。三十年无人居住,宅子虽然定期打扫,但仍透着一股衰败之气。朱漆大门褪了色,门环生了铜绿,门楣上的匾额“李府”二字也蒙了灰尘。

推开大门,迎面就是那面影壁。夕阳斜照,汉白玉反射着金色的光,三星图案栩栩如生。李文轩仔细打量,石头质地细腻,雕刻工艺精湛,确实是上品。他看不出任何异常。

绕过影壁,是前院。青石板缝隙长出了杂草,两旁的厢房门窗紧闭。正厅的门开着,里面空荡荡的,只有几张桌椅。

李文轩选了东厢房住下。房间已经打扫过,床铺整洁,但空气中仍有股霉味。他打开窗户通风,开始整理行李。

夜幕降临,李福送来了晚饭和煤油灯。老人临走前再次叮嘱:“少爷,晚上如果听到什么动静,千万别出去看。特别是...别去看影壁。”

“知道了,福伯。”李文轩应着,心里却不以为意。

饭后,他点上煤油灯,拿出笔记本,准备记录老宅的建筑特点。作为一个学建筑的人,他对这座典型的晚清民居很有兴趣。他画了平面图,标注了各部分的尺寸和材料,计划写一篇关于传统民居建筑的文章。

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十点。李文轩感到困倦,吹灯上床。

宅子很安静,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。这种安静不同于城市夜晚的安静,而是一种深沉的、几乎压迫的寂静,连虫鸣都听不到。

就在李文轩即将睡着时,他听到了声音。

很轻,像是有人在院子里走动。不是脚步声,更像是...衣服摩擦的声音,窸窸窣窣的。

他坐起身,侧耳倾听。声音从窗外传来,确实有人在院子里走动,而且不止一个人,是很多人,脚步杂乱。

李文轩下床走到窗边,透过窗纸往外看。月光很亮,院子里空无一人。但声音还在继续,甚至还有低语声,听不清内容,像是很多人在小声交谈。

他犹豫了一下,推开门走出去。

院子里确实没有人。月光如水,将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。青石板路,枯草,影壁,厢房,一切如常。

但声音就在耳边。

李文轩循声走到影壁前。声音似乎是从影壁后面传来的。他绕到影壁正面,抬头看。

汉白玉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。福禄寿三星的雕像在光影中显得立体,几乎要从石壁上走下来。

就在这时,他看到了。

在“禄星”和“寿星”之间,出现了一个人影。不是雕刻的,而是一个真实的人影,像是投影在石壁上。人影很模糊,但能看出是个弯腰驼背的人,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。

李文屏住呼吸,盯着那个人影。人影在动,非常缓慢地移动,从右侧移到左侧,然后停在“福星”旁边。

更诡异的是,影壁上开始出现其他影子。一个,两个,三个...越来越多,都是模糊的人形,在石壁上晃动,交织,像是皮影戏。

李文轩感到后背发凉。这不是光学现象,这些影子有厚度,有层次,甚至有立体感。它们不是从外面投影上去的,而是从石头内部透出来的。

他想起了福伯的话:“那墙上的人影...会动,会变。”

影子们开始变化形状。有的伸长,有的缩短,有的分裂成两个。它们似乎在表演什么场景,但李文轩看不懂。

突然,所有影子同时转向他。

虽然它们没有五官,但李文轩能感觉到,所有的“目光”都集中在他身上。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,直冲头顶。

他后退一步,影子们也跟着移动,保持在正对他的位置。

李文轩转身就跑,冲回房间,锁上门,靠在门上大口喘气。

心跳如鼓,冷汗湿透了内衣。他透过门缝往外看,院子里恢复了平静,只有月光依旧。

那一夜,李文轩没有再睡。他坐在床上,煤油灯亮着,直到天亮。

第二天,李福来送早饭时,看到李文轩苍白的脸色和黑眼圈,叹了口气:“少爷,您看到了吧?”

李文轩点头,声音沙哑:“那是什么,福伯?”

“不知道。”李福摇头,“老仆看了三十年,也没看明白。只知道每个月圆之夜最明显,平时也有,但淡一些。有时候是一个人,有时候是一群人。有时候只是在墙上走,有时候...好像在演什么戏。”

“演什么戏?”

“看不明白。”李福说,“但有一次,我好像看懂了。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夜,影壁上出现了一群影子,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影子。然后...然后有一个影子举起什么东西,砸了下去...”

李福打了个寒战,没有再说下去。

李文轩却想到了什么。他想起祖父曾经说过,硬壁的汉白玉在运送途中撞死过一个乞丐。难道...

“福伯,当年被石头撞死的那个乞丐,后来怎么样了?”

李福脸色一变:“少爷怎么知道这件事?”

“听祖父提过一点。具体是怎么回事?”

李福犹豫了一下,还是说了:“那是光绪三十三年的事了。老爷从外地运那块汉白玉回来,经过镇西的乱葬岗时,拉车的马突然惊了,冲向路边。一个老乞丐正好在路边睡觉,没躲开,被马车撞倒,石头滚落,压在了他身上...”

“当场就死了?”

“没有。”李福的声音更低了,“还活着,但下半身被压碎了。老爷本想送他去医馆,但他说自己孤身一人,没钱医治,求老爷给他个痛快。老爷...老爷就让车夫用石头砸了他的头...”

李文轩倒吸一口凉气。

“老爷后来很后悔,厚葬了乞丐,还请和尚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经。”李福说,“但自从影壁建成后,怪事就开始了。有人说,是乞丐的冤魂附在了石头上。”

李文轩沉默。如果真是冤魂作祟,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。但作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,他仍然倾向于寻找科学解释。

当天,他仔细检查了影壁。用尺子量了尺寸,敲击听声音,甚至爬上梯子检查了顶部。石头是实心的,没有任何夹层或机关。雕刻是浅浮雕,深度不超过一寸,不可能藏人。

他还检查了影壁周围的环境。正对着影壁的是大门,背面是前院,两侧是回廊。没有任何可能产生投影的光源或物体。

中午,李文轩去了镇上的茶馆,想打听更多关于当年那件事的信息。茶馆老板是个话匣子,一听他问起李家影壁的事,立刻来了精神。

“李少爷,您家那影壁可是咱清河镇第一奇事。”老板一边沏茶一边说,“不瞒您说,我小时候还偷偷去看过。月圆之夜,墙上确实有人影,跟皮影戏似的。”

“镇上还有人见过吗?”

“多了去了。”老板压低声音,“特别是那些胆大的后生,常拿这事打赌,看谁敢在月圆之夜去李家老宅过夜。去过的都说,不只看到人影,还听到声音。”

“什么声音?”

“说话声,哭喊声,有时候还有...砸东西的声音。”老板神秘兮兮地说,“最邪门的是,有人说看到墙上的人影在重现当年的事——马车撞人,石头砸头...”

李文轩心中一震。这与福伯说的吻合。

“那个乞丐,镇上有人认识吗?”

老板摇头:“是个外乡人,流浪到咱们镇的。没人知道他的来历,连名字都不知道。李老爷给他立了碑,就在镇西的乱葬岗,但碑上没名字,只刻着‘无名氏之墓’。”

“碑还在吗?”

“应该在吧,好多年没人去看了。”老板说,“那地方阴气重,平时没人敢去。”

李文轩谢过老板,决定去乱葬岗看看。

乱葬岗在镇西三里外的山脚下,是一片荒坡,散落着几十座无主孤坟。有些有简陋的木牌,有些连标记都没有。荒草萋萋,乌鸦盘旋,确实阴森。

李文轩找了很久,才在一个角落找到那块碑。碑很简陋,青石材质,上面果然只刻着“无名氏之墓”,没有立碑人,没有日期。

他站在坟前,心中复杂。如果真是这个乞丐的冤魂作祟,那么李家欠他一个公道。但事情过去三十年了,祖父已去世,父亲也在省城,该如何弥补?

他鞠了一躬,转身离开。走了几步,突然感到背后有人盯着他。回头,坟地空空,只有风吹荒草。

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非常真实。

回到老宅,李文轩开始思考解决办法。如果真是冤魂,那么可能需要某种仪式来超度。但他不懂这些,需要请教懂行的人。

他想到了镇东头的陈半仙。陈半仙不是真的神仙,而是个懂些风水玄学的老先生,镇上红白喜事常请他看日子。

傍晚,李文轩提着礼物去拜访陈半仙。老人已经八十多岁,须发皆白,但眼神清明。

听了李文轩的描述,陈半仙沉吟良久。

“影壁留影,是怨气凝结。”他缓缓说,“那乞丐死得冤,怨气不散,附在了石头上。又因为影壁正对大门,吸聚了宅子的气,形成了特殊的场。怨气在这个场中不断回放死亡的场景,就像...就像唱片在留声机上反复播放。”

这个比喻很现代,李文轩能理解。“那该如何化解?”

“两种方法。”陈半仙伸出两根手指,“一是强行驱散,请高僧或道长做法,强行打散怨气。但这有风险,如果怨气太强,可能反噬。”

“第二种呢?”

“二是化解怨气,了却冤魂的心愿。”陈半仙说,“他为什么怨?是因为死得冤,死后无名,无人祭奠。如果你们李家能还他一个公道,给他正名,定期祭奠,怨气自然会消散。”

“怎么还他公道?事情过去三十年了。”

“查清他的身份,给他立正式的碑,刻上他的名字。”陈半仙说,“如果查不到,也要以李家之名,给他一个正式的名分,承认当年的过错,承诺世代祭奠。”

李文轩若有所思。这确实是个办法,但如何查清一个三十年前的无名乞丐的身份?

陈半仙似乎看出他的困惑:“怨魂自己可能记得。你可以在月圆之夜,试着与他沟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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