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8章 常州之战（下）（2/2）
范畴与沈拚二将正在北门外与宋军鏖战，忽听得城中杀声震天，回首望去，但见西门方向浓烟滚滚，火光冲天。范畴大惊失色，手中长枪险些脱手，慌忙对沈拚喊道：“沈兄快看！西门城头已竖起宋军旗号，想是金节那厮献了城门！”沈拚闻言，手中大刀一滞，急道：“大事不好！我家中老母妻儿俱在城中，须得速回救护！”二人正要拨转马头，忽听得左右两侧杀声大作。左边矮脚虎王英挺着一杆点钢枪，骑匹黄骠马当先杀到，口中喝道：“反贼哪里走！”身后一丈青扈三娘手持日月双刀，腰悬红锦套索，骑匹桃花马紧随其后。范畴见来将身材矮小，不免轻敌，挺枪直取王英咽喉。二将战不十合，扈三娘早已悄悄取出红锦套索，在头顶抡圆了，看准范畴一个破绽，突然撒手抛出，那套索不偏不倚套中范畴脖颈。扈三娘娇叱一声，双臂较力猛拉，范畴猝不及防，被拽得离鞍而起，重重摔落马下。王英立即跃下马背，一脚踏住范畴胸膛，钢枪抵住其咽喉，喝令军士：“绑了！”右边沈拚见势不妙，正要夺路而逃，忽见河北降将栢森率领一队精兵拦住去路。栢森挺枪喝道：“常州已破，何不早降！”沈拚大怒：“贼徒也敢猖狂！”挥刀直取栢森。栢森不慌不忙，一招直刺沈拚坐骑前胸。那马负痛，前蹄跪地，将沈拚掀下马来，沈拚刚要爬起，早有十余宋军一拥而上，按手的按手，压腿的压腿，用绳捆了个结实。此时宋江、吴用已统领大军攻入城中。城中百姓见宋军入城，纷纷奔走相告：“王师到了！”有老者拄杖指路，有妇人携子跪在道旁，泣诉方腊党羽暴行。宋军将士但凡遇到持械抵抗者，立即格杀勿论，见到弃甲投降的南军士卒，则押解至校场集中看管。
吕师囊在城楼望见西门火起，情知大势已去，慌忙带着亲随直奔府衙。他一把扯住许定，厉声道：“城门已破，速随本相突围！”二人不及披挂，只带着十余心腹亲兵，仓皇向南门逃窜。途中正遇杜兴率兵拦截，吕师囊亲自挥剑砍杀，许定也使出浑身解数，二人拼死杀出一条血路，待宋军大队赶到时，吕师囊等人已冲出南门，逃之夭夭。众将追赶不及，只得回城复命。那赵毅见城破，慌忙脱下铠甲，换上百姓衣衫，躲进一户民宅，却不料这户人家早受尽方腊苛政之苦，老汉一眼认出他是守将，立即唤来邻里壮丁，用麻绳将其捆了，押解至州衙请功。应明在乱军中抢得一匹无主战马，正要趁乱出城，却被城楼上的花荣远远望见。花荣冷笑一声，张弓搭箭，那支雕翎箭破空而出，正中应明后心，当场毙命，花荣命军士割取首级，往大帐报功。宋江入主州衙后，立即命人张贴安民告示。城中百姓扶老携幼，齐聚州衙前跪拜。宋江亲自下阶搀扶百姓，温言安抚：“诸位父老受苦了！从今往后，复为朝廷良民，再不受方腊荼毒。”又命打开官仓，赈济贫苦。众将陆续前来报功，王英、扈三娘押解范畴到案，栢森带领军士押来沈拚，百姓代表捆送赵毅，花荣献上应明首级。宋江一一记功，待奏明朝廷另行封赏。
金节整顿衣冠，亲至州衙拜见宋江。入得大堂，但见宋江端坐正中，左右关胜、吴用等将领分列两侧。金节趋步上前，单膝跪地，抱拳道：“末将金节，拜见宋先锋。幸不辱命，献得常州城，救了一城百姓。”宋江连忙离座，亲手搀扶道：“将军弃暗投明，保全城池，活人无数，此乃大功一件！”正说话间，李逵从外大步闯入，见是金节，顿时咧嘴笑道：“原来是泰安州故人！”上前一把抱住金节。金节亦喜道：“李逵兄弟别来无恙！”二人把臂言欢，说起当年泰安州比武旧事，皆是唏嘘。金节问道：“燕青兄弟何在？”李逵挠头道：“小乙哥早随卢员外去打宣州了。”金节忽正色道：“末将今日之功，实赖内子秦氏谋划。若无她深明大义，屡次相劝，金节恐难决断。”宋江动容道：“竟有如此贤内助？速请一见。”金节即遣亲兵回府接人。不多时，秦玉兰款款而来。但见她身着素色罗裙，不施粉黛，发髻简单挽起，只簪一支银钗，步履从容，目不斜视。至堂前，敛衽行礼，与宋江道：“民妇秦氏，拜见宋先锋。”宋江连忙还礼：“夫人请起。闻听夫人深明大义，助夫弃暗投明，保全一城生灵，宋江感佩不已。”秦玉兰温声道：“先父尝教诲，为官当知忠义二字。拙夫本为宋臣，不过一时误入歧途。今得迷途知返，实乃本分。”吴用接过细看，不由赞叹：“夫人真乃女中豪杰！”宋江更是感慨：“若天下女子皆如夫人这般明理，何愁四海不平？”当即命人备下锦缎十匹，以为嘉奖。正是贤妇一言醒夫婿，全城百姓得太平。有诗为证：
贞静幽闲女丈夫，心存宗社有深图。
名同魏国韩希孟，千古清风振八区。
诸事安排妥当后，宋江召集众将商议发落俘虏之事。宋江命人取来三辆陷车，将三将分别装入，写就申状文书，详述金节献城之功及三将罪状。宋江将文书郑重交予金节：“此番就劳烦将军亲自押解，前往润州张招讨处交割。”临行前，宋江又密唤戴宗近前嘱咐：“贤弟速往润州，先行禀报金节之功。”金节率领五十精兵，押着三辆陷车缓缓而行。沿途百姓见是昔日守将，纷纷驻足观望，到得润州城下，早有守军飞报张招讨。原来戴宗已先到半日，将金节事迹详述。张招讨亲自出迎，见金节仪表堂堂，更是欢喜。入城后，当即在都督府设宴相待。席间，刘光世都督举杯道：“金将军弃暗投明，实乃大宋之福！”张招讨亦赞道：“观将军气度，他日必成大器。”宴罢，张招讨命人抬上赏赐：黄金五十两，锦缎二十匹，良驹一匹，御酒一坛。随即升堂审问三囚，范畴、赵毅犹自谩骂不休，沈拚则已面如死灰。张招讨拍案怒喝：“逆贼还敢猖狂！”当即判令凌迟处死。次日，三人在闹市受刑，百姓围观如堵，首级悬于城门示众，尸身抛入长江。处置完毕，张招讨即派使者携牛羊酒礼，前往常州犒军。刘都督更亲自挽留金节，当堂宣布：“今收金将军为本帅亲随，向朝廷表奏行军都统一职，随军征讨方腊，待到班师回京，正式授职。”又赐下金带一条，金节再三拜谢，自此在刘光世帐下听用，金节还有抗金后话，此处不提。那使者来到常州时，宋江闻听张招讨厚赏金节，不由笑道：“朝廷如此厚待降将，何愁方腊不灭？”当即重赏来使，又命人将犒赏之物分赐众军。
却说金节走在润州街头，忽见转出个青袍方士。那人头戴九阳巾，手持铁拂尘，拦马作揖道：“将军且住，贫道观你印堂隐现将星，他日当有封侯之贵。”金节勒马笑道：“某不过降将，道长莫要取笑。”方士以拂尘指其腰间宝刀：“此物饮过胡虏血否？”金节愕然，按刀答道：“此乃江南兵器，未曾北出边关。”方士忽仰天大笑：“来日遇着，记得贫道今日之言！”说罢径自转入松林，但闻歌声袅袅：“江南雨润将星芽，青牛背上认姻家。若问前程何处是，血染征袍即返槎。”金节驻马良久，亲兵凑前道：“这疯道人胡言乱语，将军何必理会？”那方士转过山坳，叹道：“师父推算不差，此子确是他日忠心报国、血染沙场之人，可惜了。”原来这方士是乔道清所化，罗真人早已算出金节的结果，只是公孙胜人皆认得，不好前来，便差乔道清来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