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1章 太湖小聚义（1/2）

却说李俊离了宋江大寨，径往常州去见张招讨。入得帐中，李俊抱拳禀道：“末将已收复江阴、太仓等海岛去处，阵斩贼将严勇、李玉，特来复命。”张招讨闻言，抚须笑道：“将军劳苦功高。”即命左右取来白银五十两，锦缎三匹赏赐，刘都督在旁道：“可速回宋先锋处听用。”李俊拜谢而出，当日便返回寒山寺大寨。宋江正在帐中与吴用议事，见李俊回来，忙问道：“张招讨有何钧旨？”李俊将赏赐之事一一禀明，又道：“招讨令末将回来听候哥哥调遣。”宋江望着苏州城外辽阔水面，言道：“此间水域广阔，非用水军不可。贤弟且留下整点船只，准备水战。”李俊拱手道：“容小弟先去察看水面形势，再定用兵之策。”宋江点头应允。李俊即带两个水军头目，乘小舟沿城周巡视。但见太湖烟波浩渺，港汊纵横。两日后回营禀报：“此城正南临近太湖，末将欲备轻舟一只，从宜兴小港潜入太湖，经吴江探听南岸军情。如此方可筹划四面夹攻之计。”宋江拍案道：“此计大妙！”随即唤来童威、童猛二将，嘱咐道：“你二人随李俊同往，凡事听其调遣。”又对李俊道：“务必小心行事。”三人领命，当即挑选二名精悍水手，驾轻舟往宜兴方向驶去。临行前，李俊对二童道：“此番探查关系重大，须得隐蔽行事。”童威应道：“全凭哥哥做主。”

李俊与童威、童猛乘着一叶小舟，两个精壮水手在后摇橹，五人自宜兴小港悄然驶入太湖。那太湖水面浩渺，极目远眺，但见水天相接，浑然一色。童威扶着船舷道：“这太湖果然广阔。”李俊立于船头远望道：“正是用武之地。”李俊的小船缓缓靠近吴江，远远望见湖面上一片渔船，约莫四五十只，散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。李俊眯着眼睛打量片刻，低声道：“我等装作买鱼的客商，前去探听消息。”童威点头会意，童猛则示意两个水手放慢摇橹的速度。小船渐渐靠近那些渔船，李俊站在船头，提高声音问道：“老丈，可有大鲤鱼卖？”一个渔人直起腰来，将手中的渔网搁在船板上，抹了把汗道：“客官要买大鱼，且随老汉到家里去，自有好鱼相与。”说着便解开自家渔船的缆绳。李俊回头对童威、童猛使了个眼色，三人暗自戒备。小船跟着那几只渔船缓缓前行，两个水手不紧不慢地摇着橹。约莫行了半个时辰，眼前渐渐现出一个小村落。但见那去处四面环绕着垂柳，柳枝低垂，几乎要拂到水面。柳树丛中掩映着二十来户人家，茅屋竹舍错落有致。渔人先将渔船系在岸边柳树上，那树干弯曲如驼背，系好船后，渔人招呼道：“三位客官请随老汉来。”李俊三人跟着渔人上了岸，踩着湿润的泥土小路向前走去，穿过几处篱笆围着的菜园，远远望见前方柳树掩映中，露出一座大庄院的轮廓。

李俊与童威、童猛并两个摇橹的水手，方才踏入庄院大门，那引路的渔人忽然怪叫一声。但见左右墙根下猛地窜出七八个精壮汉子，个个手持铁钩挠钩，李俊还未及拔刀，三把挠钩已同时搭住他的肩膀。童威大喝一声：“尔等作甚！”话音未落，也被四把挠钩分别钩住四肢，童猛正要反抗，早有三把挠钩制住要害。众汉子不由分说，拖着五人就往庄里走。院内立着无数根木桩，都有海碗粗细，表面布满绳索勒痕。五人被强按在桩上，粗麻绳绕过胸膛数匝，捆得结结实实。两个水手早吓得面如土色，瘫坐在地，被两个持刀汉子看守着。李俊定神细看，只见草厅正中坐着四条好汉。为首那人身长八尺有余，赤红胡须，金黄头发，穿着一领青色绸缎衲袄。左边坐着个瘦长汉子，留着稀疏的短须，穿着一领黑绿色盘领木绵衫。右边二人，一个面如锅底，长须垂胸，另一个颧骨高耸，腮帮宽大，生着一圈扇面般的胡须。这二人都穿着青色衲袄，头上戴着黑色毡笠。四人身边各自倚着兵器，有长枪、大刀、铁鞭等。

那为首的彪形大汉厉声喝道：“你这干鸟人，从何处流窜到此？来俺们太湖上作甚勾当？”李俊见刀尖寒光逼人，却不退半步，答道：“好汉，小可本是扬州人氏，因访友途经贵宝地，闻得湖中鲈鱼肥美，特来买几尾尝鲜。”排第四的赤发汉子闻言，插嘴道：“大哥莫信他胡诌，你看他们脚上蹬的都是水陆两用的牛皮靴，哪像个寻常商客？”转头对为首大汉道：“依小弟之见，这伙人必是官军细作，不如剖了他们的心肝下酒！”李俊听得“剖心肝”三字，暗地里攥紧了拳头，心中思量：“想俺在浔阳江上劫富济贫这些年，梁山泊里也坐得交椅，今日竟要命丧于此！”想罢长叹一声，转头对身旁二人道：“二位贤弟，都是为兄眼拙，连累你们同赴黄泉。”童威立即应道：“哥哥说哪里话！”童猛道：“自随哥哥在江州劫法场那日起，早把性命交付与哥哥。只是可惜哥哥的名号，竟无人知晓折在此处！”三个好汉说罢，俱各挺起胸膛受死。

那四个好汉围作一圈，八只眼睛将李俊三人从头到脚细细打量。只见李俊虽被五花大绑，却昂首挺胸，童威、童猛虽受制于人，仍怒目圆睁。四个好汉你瞅我，我瞧你，为首那个大汉道：“诸位兄弟且看，这为首的汉子气度不凡，面对刀斧加身竟面不改色，端的不是寻常人物。”上前两步，抱拳问道：“三位好汉端的来历蹊跷。不知三位究竟是何方神圣？可否告知姓名来历？也好教我等知晓。”李俊听得此言，仰天大笑三声，笑罢正色道：“大丈夫行不更名，坐不改姓，但今日落在尔等手中，要杀便杀，要剐便剐。若想打听我等姓名，却是痴心妄想！免得传出去，说梁山好汉向无名小卒低头，岂不惹天下英雄耻笑！”那为首的汉子闻言，浓眉一挑，背着手在屋内踱了三圈，忽然拍案道：“妙哉！这三人临死不屈，必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！”说罢一个箭步上前，腰间钢刀出鞘，将三人身上绳索尽数斩断。四个汉子连忙上前，这个扶臂，那个搀腰，将三人让至上座。那为首的汉子整了整衣冠，纳头便拜，额头触地，咚咚作响。拜罢起身道：“不瞒三位好汉，我等在这太湖上打家劫舍多年，见过的英雄豪杰不计其数。却从未见过像三位这般视死如归、义薄云天的人物。敢问三位高姓大名？仙乡何处？”李俊见他们如此诚恳，长叹一声道：“罢了罢了！既然四位好汉如此相待，说与你们知道也无妨。我三人乃是梁山泊宋公明帐下头领：在下混江龙李俊，这两位是出洞蛟童威、翻江蜃童猛。如今受了朝廷招安，先破大辽，再平田虎，又讨王庆，班师回朝后，又奉圣旨前来征讨方腊。四位若是方腊部下，尽管将我等绑了去请功。我三人若是皱一下眉头，便不算梁山好汉！”

那四个好汉听得这番言语，登时面色大变，慌忙整衣肃容。只见他们齐刷刷跪倒在地，额头磕地。那为首的汉子道：“小的们有眼无珠，方才多有冒犯，还望三位哥哥海涵！”四个好汉跪着向前挪了三步，为首的继续道：“实不相瞒，俺们四个虽在绿林讨生活，却与那方腊贼寇毫无干系。当初方腊作乱时，也曾派人来招揽，被俺们一口回绝。这去处唤作榆柳庄，四面环水，只有驾船方能进出。俺们平日里以打鱼为生，偶尔也做些没本钱的买卖，倒也没人敢来招惹。”另一个汉子接话道：“梁山泊宋公明的大名，江湖上谁人不知？哥哥混江龙的威名，俺们更是如雷贯耳。还听说有位浪里白跳张顺哥哥，水性了得。”李俊闻言，将四人一一扶起，笑道：“张顺正是我梁山好兄弟，如今同在水军为将。现下他在江阴一带剿匪，待公务了结，定带他来与诸位相见。”四个好汉听罢，喜不自胜，连忙吩咐手下准备酒席。那为首的亲自执壶斟酒，恭敬道：“今日得遇三位哥哥，实乃三生有幸！这榆柳庄虽比不得梁山泊气派，却也清净。三位若不嫌弃，就在此多住几日，让小的们略尽地主之谊。”

李俊拱手道：“三位兄弟既已知俺们姓名，不知四位好汉尊讳若何？”那为首的赤须大汉抱拳答道：“哥哥容禀。俺们四个在绿林讨生活，都有个诨名，说出来恐污了哥哥清听。”说罢转身对三个弟兄道：“既是李俊哥哥动问，都来见过。”四个好汉依次上前。那赤须的道：“小弟费保，因这赤须，江湖上都唤作赤须龙。”旁边那个头发蓬松的道：“小弟倪云，因这头卷毛，人都唤作卷毛虎。”第三个精瘦的道：“小弟高青，因水性尚可，人都唤作太湖蛟。”最后一个面颊凹陷的道：“小弟狄成，因这张瘦脸，人都唤作瘦脸熊。”李俊听罢，拍案道：“好个赤须龙、卷毛虎、太湖蛟、瘦脸熊！”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卷书册，道：“近日读唐人诗，记得李涉博士夜泊遇盗，赠诗一首，正合今日情景。”

展开书册，朗声念道：“暮雨萧萧江上村，绿林豪客偶知闻。相逢不用频猜忌，游宦而今半是君。”念罢正色道：“俺哥哥宋公明现为征讨方腊正印先锋，正要取苏州，特差俺三人来探路。今日得遇四位，可随俺去见先锋，保你们做官。待收了方腊，朝廷自有升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