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5章 会剿登云山（1/2）

话说鼓上蚤时迁当年在东京也曾有个官职，自忖是个鸡鸣狗盗之辈，不堪为官，恐遭人耻笑，遂趁夜施展飞檐走壁的功夫，悄然离去。在江湖上漂泊数载，将积攒的金银尽数散尽，便想着投奔昔日兄弟入伙。这日来到登云山下，但见军马驻扎，旌旗蔽空，刀枪如林，山下排列着三座大寨，戒备森严，外人难以靠近。时迁退回官道，见路旁有座酒店，便进去叫道：“打两角酒来，有好饭菜尽管上。”酒保却道：“客官见谅，如今有官兵在此扎营，小店不敢售卖酒肉。”时迁道：“何处官兵在此？”酒保压低声音道：“登云山上有几位头领，东京枢密院派了一员大将，率领三千兵马，会同登州、青州、莱州三府官军前来征剿，在此已驻扎月余，往来客商都断绝了。”时迁问道：“山寨中可有个头领唤作阮小七的？”酒保打量时迁一番，反问道：“客官从何处来？为何打听这位头领？”时迁笑道：“当年在梁山泊一同受招安的兄弟。”酒保顿时笑道：“原来如此，请随我到里间亭子上坐。”随即搬出好酒好菜款待，又道：“小的是母大虫顾大嫂手下，在此开店做眼线。客官若要会他们，须待天黑后从小路上去。”时迁笑道：“何须你指点？便是千军万马把守的去处，我也能如飞鸟般来去自如。”酒足饭饱后，时迁趁着暮色潜入山林，那些巡哨的小喽啰全然不觉。时迁有意要戏弄他们，施展轻功直入聚义厅，竟无一人察觉。

再说安道全来到登云山，恰与时迁前后脚到，先在酒店由酒保引路上山，小喽啰接引入寨，果然应了戴宗所言，一入山寨便难以下山。安道全被引入聚义厅，与众头领相见，阮小七道：“神医来得正巧，眼下山寨与官军厮杀，正好相助。”孙立道：“如今蔡京那厮又怪罪安先生，害得萧让刺配沙门岛。前日我等劫了萧让上山，今日安先生既到，便不要走了。”众人叙话间，忽见时迁从梁上跃下，正落在安道全身后。众人大惊，各掣兵刃，待看清是时迁，俱各大笑。阮小七道：“你这鼓上蚤，端的来无影去无踪！”孙立命人添酒加菜，众人把盏言欢。酒过三巡，孙立道：“如今朝廷差御营大将邬琼领三千兵马，调集登州、青州、莱州三府会剿。相持半月，两阵交锋未分胜负。二位可有良策？”安道全、时迁面面相觑，一时无计可施。此时扈成却道：“他二人到来，倒有个绝妙机会。”栾廷玉忙问：“有何妙计？”扈成道：“青州兵马都监镇三山黄信，念及旧日情谊，一直托病不出。他又未与御营军照面，不如教时迁扮作黄信，选五百精壮喽啰，打着青州旗号前去合营。只说太守催促，抱病前来助战。时迁兄弟面容瘦削，正似久病之人，那邬琼是京官，登、莱二州将官都是新任，必不相识。待过几日，我这里差人假意投降，官军必生骄惰之心，那时里应外合，可获全胜。”众头领听罢，齐声喝彩。

次日清晨，孙立亲自挑选五百精壮喽啰，命人赶制青州军旗，一应物事俱已齐备。扈成又使萧让伪造青州官府文书，差心腹送往官军营寨。又过一日，时迁装扮停当，扮作青州兵马都监黄信模样，率领五百喽啰，先从小路下山，再绕道从青州官道而来。行至官军大营前，传令兵高声通报：“青州兵马都监黄信率部前来会合营剿。”邬琼因先前收到知会文书，更不疑心，当即下令大开辕门迎入。至中军帐前，但见邬琼端坐帅位，俞仁、尤元明二将分坐两侧。时迁上前参见，邬琼起身还礼，俞仁、尤元明二将亦行礼拜见。邬琼问道：“闻将军抱病多时，迟迟未至，莫非念及旧日情分？”时迁躬身施礼，正色答道：“末将昔年在梁山泊犯下弥天大罪，蒙恩赦免，建立微功，得授现职，已是粉身难报。这伙反贼恶习不改，复叛朝廷，罪该万死，岂有情分可言！只因末将染了风寒，久治不愈，挨了一月，未能及时赴命。今知府恐误军机，再三催促，只得抱病前来。迟来之罪，还望主帅宽恕。”邬琼见时迁言辞恳切，面容清瘦确似久病初愈，且举止有行伍之风，便不再生疑。时迁又问道：“不知主帅与此贼交战几阵？贼势强弱如何？”邬琼道：“不过些草寇狂徒，唯有栾廷玉、孙立二人略通武艺。那栾廷玉原是杨太尉麾下，在东京时曾有一面之缘，后授登州都统制，不想竟与都监孙立一同造反。其余皆不足道。三战三捷，贼寇只得死守巢穴。将军且看，不日便可大功告成！”时迁暗自冷笑，面上却恭敬道：“主帅神威，末将佩服。只是贼寇狡诈，还须谨慎。”邬琼不以为然，命人设宴接风。宴席间，时迁留心观察营寨布置，将各处要害默记于心。

正当宴饮之际，忽有军校入帐禀报：“登云山遣喽啰来递降书。”邬琼道：“带他进来！”那喽啰膝行至帐前，叩首呈上降书。邬琼展阅毕，环视众将道：“这伙草寇前来归降，诸位以为如何处置？”尤元明道：“王者之师，恩威并施。彼辈亦为时势所迫，暂聚山林。今既愿降，当网开一面。昔日梁山泊众寇，亦是朝廷下诏招安。”时迁恐邬琼生疑，故意厉声道：“不可！若是良民被迫为寇，尚可宽恕。此辈反复无常，降而复叛，国法难容。况且区区山寨，破之何难？岂可轻信。”俞仁道：“黄将军所言虽有理，然山势险峻，林深树密，贼寇若死守不出，恐成持久之战。朝廷在燕云两次用兵之后，粮饷一直吃紧。我等久驻于此，登、青、莱三州兵力尽出，城防空虚，倘有别处贼寇乘虚而入，祸患非小。不如权且受降。只是兵法有云：受降如受敌，不可松懈。”邬琼道：“俞将军高见！”遂对喽啰喝道：“准尔等归降，限三日内全伙面缚辕门。若敢延误，打破山寨，鸡犬不留！”喽啰再拜道：“明日便烧毁寨栅，清点花名册籍，全伙下山。乞元帅先赐免死牌。”邬琼即命军政司颁下大牌一面，令降兵鱼贯而入，逐名点验，按册犒赏。营中将士闻得免于厮杀，无不欢欣鼓舞。时迁冷眼旁观，见邬琼这般安排，暗忖道：“这厮果然中计。”面上却佯装不悦道：“主帅既已决断，末将自当遵命。只是须防贼人诈降。”邬琼大笑道：“将军多虑了。量此小寇，安敢欺我？”即命与诸将商议受降事宜。

喽啰返回山寨，将邬琼准降之事细细禀报。栾廷玉当即调兵遣将：孙立攻打东寨，阮小七攻打西寨，孙新与顾大嫂埋伏登州去路，扈成埋伏莱州要道，自率精兵直取中军。三更时分，但见众好汉口中衔枚，马匹摘铃，悄无声息地摸下山去。及至官军营寨，果然毫无戒备。栾廷玉率众排开鹿角，一声呐喊，杀入中军大帐。那邬琼到底是宿将，未卸甲胄，闻变即起。只见满营火光冲天，官军士卒尚在梦中，马不及备鞍，人不及披甲，乱作一团。邬琼抄起大杆刀，飞身上马，迎面正遇栾廷玉。这栾廷玉使一条混铁棒，二人刀来棒往，斗了二十余合，难分高下。正厮杀间，忽见时迁率领喽啰从侧翼杀出。邬琼误以为黄信反水，心中大乱，栾廷玉觑个破绽，一棒横扫，将邬琼打下马来。时迁抢步上前，手起刀落，结果了性命。西寨之中，尤元明方才惊醒，阮小七已率众杀入。这阮小七挺一杆长枪，直取尤元明，尤元明拔出腰刀，仓促应战，不及十合，被阮小七一枪刺穿咽喉，当场毙命。东寨俞仁闻得两寨已破，慌忙上马欲逃。孙立拍马紧追，眼看就要赶上。忽听一声炮响，扈成率伏兵杀出。俞仁前后受敌，措手不及，被孙立一记钢鞭劈下，半个脑袋顿时开花，尸身栽落马下。四路人马往来冲杀，直杀到东方既白。三千官军全军覆没，马匹、衣甲、器械、粮草尽数被夺。众头领得胜回山，重赏喽啰，大摆庆功宴，畅叙战功，好不快活。

栾廷玉道：“我等困守多时，若非时迁兄弟假扮青州兵将里应外合，险些支撑不住。”孙立道：“只是此计借用了黄信名号，未免太过。应当知会他上山，免得遭害。只怕他不肯前来。”萧让道：“黄都监武艺超群，最重义气。此番权宜之计，借他名号破了三路大军。前番调青州兵会剿，他托病不出，足见念及旧情。如今害他蒙冤，若不施救，于心何安？待小生凭这三寸不烂之舌，说其同归山寨。若他执意不肯，也只得由他。”栾廷玉道：“萧先生所言极是。事不宜迟，恐登、莱二州败兵回去，说是青州内应，那时百口莫辩。烦请先生明日便行。”当夜宴罢，各自安歇。次日拂晓，萧让仍扮作白衣秀士，怀揣银两，拜别众头领下山。却说登、莱两府败兵逃回，纷纷禀报：“青州兵马都监黄信率五百兵来合营，暗通贼寇，引其夜劫大营。三位将军战死，五千兵马溃散。”两府官员当即联名申报枢密院，并行文青州问罪。那青州太守姓张，乃科甲出身，为官清正，与黄信相交甚厚。见了知会文书，大惊失色，急召黄信至府。黄信道：“末将因避嫌疑，又染微恙，早已申明不赴会剿。这些时日足不出城，恩府大人是知道的，岂有此等事情？”张太守抚慰道：“将军素来忠贞，本府深知。想必是贼人反间之计，假冒将军领兵助战，破了官军。本府当先回文两州，证明将军从未离城。再申报枢密院，力为辩白，不必忧虑。”黄信再三拜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