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5章 会剿登云山（2/2）
两日后，门吏来报：“有萧秀才求见。”及至相见，认出是萧让，黄信屏退左右，执手道：“萧先生久违了。闻你在东京供职，如何到此？”萧让道：“为友人所累，无处容身，特来相投。不知兄长近况如何？”黄信叹道：“自招安以来，南征北战，侥幸留得性命，重授现职。新任张太守待我甚厚。前日枢密院调集三府兵马会剿，因众兄弟在彼处，左右为难，只得托病不出。不想竟有人假冒小弟旗号，里应外合，致使三路大军尽没。太守虽竭力为我分辩，只怕难逃干系。先生来得正好，且为我谋划。”萧让道：“当朝昏聩，奸佞当道，我等旧日兄弟皆难容身。宋公明一生忠义，血战功高，非但不赏，反赐鸩酒。安道全遭卢师越谗害，蔡京奏请拿问，幸得潜逃。开封府将小弟问罪，刺配沙门岛，途经登云山被众兄弟救下。恰值时迁来投，扈成献计，教他假扮兄长，遂破三路官军。兄长不如早随小弟上山，免遭不测之祸。”黄信沉吟良久，道：“先生且暂住几日，待看太守能否辩明此事。若事有不谐，再依先生之计不迟。”说罢，命人收拾厢房，安顿萧让住下。
次日清晨，一将官率领百余壮汉闯入都监府，说捉拿反贼黄信，推入囚车。此人乃邬琼之婿，姓牛，现任济州兵马都监。张太守赶来分说，牛都监全然不听，喝令军士押解囚车往东京去。萧让急返山寨报信。栾廷玉点齐五百喽啰，命孙立、扈成、阮小七各率人马埋伏于官道两侧。果见牛都监引兵押解囚车而来。一声锣响，四骑突出，五百喽啰齐声呐喊。牛都监也不答话，抡起大刀直取栾廷玉。栾廷玉挺混铁棒相迎，孙立又从侧翼挥鞭夹攻。牛都监招架不住，拍马便逃。阮小七与扈成趁机杀散押解军士，劈开囚车，救出黄信。栾廷玉见牛都监败走，也不追赶，收兵回山。黄信脱得大难，向众人深施一礼：“不知这位好汉尊姓大名？救命之恩，没齿难忘！”孙立引见道：“此乃祝家庄教师栾廷玉，是在下师兄，现为山寨之主。”又指扈成道：“这位是扈三娘兄长扈成，破敌妙计皆出自他手。”黄信道：“蒙诸位仗义相救，黄某从此死心塌地，唯恨负了张太守一片苦心。”当日山寨张灯结彩，大排筵宴。酒过三巡，栾廷玉差人下山迎接黄信家眷。那张太守倒也明理，并未阻拦。黄信妻小安然抵寨，夫妻相见，抱头痛哭。众好汉再三劝慰，又添酒肴，重整杯盘，宴至深夜方散。
次日，安道全道：“萧夫人暂居闻焕章庄上，意欲接来山寨。只是无人可托，若我亲往，恐被人识破。唯有劳烦时迁兄弟走一遭，不知意下如何？”时迁爽快应道：“明早便去。”安道全与萧让当即修书一封，又封了百两纹银相谢闻焕章，交与时迁带去。时迁收拾停当，次日便下山而去。不数日，已至安乐村，寻到闻焕章宅第，有小童开门问道：“客官何处来？”时迁答道：“特来拜会闻先生。有安道全、萧让二位家书在此。”正说话间，萧娘子闻声而出，问道：“客官尊姓？可曾见过我家官人？”时迁拱手道：“在下梁山泊时迁，萧大哥现在登云山寨，特命小弟来接嫂嫂上山。”说罢递上家书。萧娘子接过道：“有劳叔叔远道而来。闻先生有事往东昌府去了，晚间方回。”待到日暮时分，闻焕章方归。时迁将书信与银两一并呈上。闻焕章叹道：“在下此行，实为故友仲子霞之事。此人夫人早逝，幼子无人照料，续娶胡氏为妻。那胡氏性情凶悍，仲子霞不堪其扰，恰有旧友升任西川采访使，邀为幕僚，遂将幼子托付于我处读书。不料胡氏唤来前夫之子，绰号焦面鬼者同住。那焦面鬼唆使其母，竟将仲子霞幼子活活打死，霸占其家产。在下仗义执言，反被那胡氏央人来说亲，欲聘小女为媳。我断然回绝，那焦面鬼竟诬告我窝藏反寇家眷，告到开封府，行文至东昌府拿问。幸有宿太尉从中周旋，料无大碍。”
时迁怒道：“那毒妇与焦面鬼现居何处？待我今夜结果了他们！”闻焕章连忙劝阻：“万万不可。小可还要赴东京应诉，不宜节外生枝。只是小女无人照看，恐那厮前来骚扰。若带往东京，又恐金人败盟南侵，到时进退两难。幸得萧小姐与小女情同姐妹，不如随萧夫人同往山寨暂住。”萧娘子当即应允，两位小姐收拾细软，登车启程。闻焕章含泪相送，再三叮嘱。时迁腰挎朴刀，护送车驾前行。当晚投宿客店，安顿女眷歇息，自在房门外守护。忽见一个满面黑斑的汉子，打了一角酒，一盘牛肉，与一白面人共饮。那黑面人道：“我在东京开封府告发反叛之事，已经准了，发往东昌府提人。”白面人劝道：“何苦平白惹祸？莫非有仇？”黑面人笑道：“仇是有些。若不告这空头状，怎得那如花似玉的小娘子？”时迁听得明白，这正是焦面鬼。次日拂晓，时迁见焦面鬼独自出门，便暗中尾随。行至一座古庙旁，四顾无人，时迁快步赶上，拔出腰刀，照头劈下。那焦面鬼不及反应，倒地毙命。时迁将其尸首抛入庙前枯井，返回客店对闻小姐道：“姑娘放心，我已为令尊报仇雪恨，此去东京必无大碍。”第三日，一行人抵达登云山。后来那胡氏得知儿子焦面鬼死了，患起病来，不消几日，也呜呼哀哉了。
却说闻焕章来到东京，先往宿太尉府上投帖拜谒，将焦面鬼挟怨诬告之事细细禀明，又言萧让家眷已被安道全差人接往登云山安置，恳请太尉代为分解。宿太尉道：“此事无妨，老夫即遣属官往见府尹，将那诬告之人治以应得之罪。”闻焕章再三拜谢，方才辞出。闻焕章离了太尉府，径往大相国寺寻个清净寓所。此时智清长老已然圆寂，寺中主事的是真空禅师，也是个德行高深的老师父，与闻焕章素有交情。见故人来访，真空禅师甚是欢喜，便安排他在松月轩住下。当晚，真空禅师命小沙弥烹了上等香茗，与闻焕章闲话。真空禅师问道：“闻先生乃真君子，一向隐居乡野，今日何故重临京师这繁华之地？”闻焕章叹道：“只因不慎触怒小人，惹了些官司在开封府。今早蒙宿太尉应允调解，须在此盘桓数日。借寓宝刹，恐有叨扰。”真空禅师笑道：“先生何出此言。老衲虽是方外之人，如今眼见朝纲败坏，也欲离京另寻个僻静所在安身。朝中奸佞当道，这且不提。近日更有诸多灾异，先生可曾听闻？”闻焕章道：“远在乡野，不曾知晓。”真空禅师道：“东门外有个卖菜汉子，行至宣德门外，忽然神志昏乱，叉手大骂当今天子道：太祖皇帝、太宗皇帝遣我来传话，教你速速改过！又有朱姓酒家妇人，忽生髭须，俨然男子模样，天子特诏度为女道士。更见彗星现于紫微垣，长数丈有余，北扫帝座，南拂文昌。种种怪异，不可尽述。正所谓国之将亡，必有妖孽，眼见天下将乱矣。老衲多言，先生切记。”二人促膝长谈，直至夜深。次日，闻焕章又往拜会高太尉，高俅听罢焦面鬼之事，摆手道：“如今军务倥偬，此等琐事何足挂齿！本官自会差人去开封府说项，你不必挂怀。”闻焕章再三称谢，告退回大相国寺中暂住。此时正值秋深，寺中古柏参天，黄叶纷飞，闻焕章独坐轩中，想起真空禅师所言灾异，不由忧心忡忡，忽闻暮鼓声声，抬头望去，但见寒鸦归巢，残阳如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