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6章 岳飞降世（1/2）

话说大宋崇宁二年仲春望日，河南相州汤阴县忽降异兆，天上飞来一只金翅大鹏鸟，翼若垂天之云，落于一户人家屋脊之上，那大鹏昂首四顾，忽然振翅长鸣，转瞬间化作一道金光而去。此户主姓岳名和，娶妻姚氏，先前所生孩儿俱皆夭折，今日姚氏临盆，产下一个白胖男婴。稳婆连声贺喜，丫环慌忙奔出报与员外知晓，岳和闻得夫人平安产子，喜不自胜，急命家仆摆设香案，亲自到家堂神庙前焚香点烛，叩谢神明庇佑。此时庄门外来一道人，飘然而至，此人非是别个，正是那陈抟老祖变化而来。老祖行至门前，向那看门的老苍头打个稽首道：“贫道云游至此，腹中饥馁，望乞施舍一斋，结个善缘。”老门公道：“老师父来得不巧。我家员外平日最是乐善好施，莫说一位师父，便是十位二十位也肯斋僧布道。只是今日主母新添了一位小官人，家中上下忙乱，厨下又未及收拾，恐难周全。老师父不如往别处化缘去罢。”老祖笑道：“贫道远道而来，或与贵府有缘。老丈但去通报一声，成与不成，都是你家员外的功德。”老门公道：“也罢，老师父且在此稍候，待老朽进去禀过员外。”说罢转身入内，见岳和正在厅上吩咐仆人置办酒席，忙上前道：“启禀员外，庄门外有个游方道人，欲求员外布施斋饭。”岳和道：“你这老儿好不晓事！今日家中喜得麟儿，正自忙乱。不过既是出家修行之人，斋他一顿也无妨，你去请他进来便是。”老门公出外，对老祖道：“我家员外请师父入内用斋。”老祖笑道：“善哉善哉！员外果然是个积善之人。”遂整肃衣冠，随门公缓步进入中堂。

岳和见那道人鹤发童颜，仙风道骨，慌忙降阶相迎，拱手作揖道：“老师父驾临寒舍，本当盛情款待。只是拙荆方才分娩，恐产房污秽，冲撞了师父清修，故此踌躇。”老祖笑道：“古人云，行善虽无人见，存心自有天知。敢问员外尊姓大名，仙乡何处？”岳和道：“弟子贱姓岳，单名一个和字。祖辈世居于此，薄有田产，乡里都唤此处作岳家庄。不知老师父法号如何称呼，在哪座名山宝刹修行？”老祖道：“贫道自号希夷，向来萍踪浪迹，四海为家。今日偶经贵庄，恰逢员外喜得麟儿，岂非天定缘法？不知员外可愿将令郎抱出，容贫道观其面相，若有关煞灾厄，也好替他禳解消灾。”岳和道：“老师父且请上座用茶，待弟子进去与拙荆商议。”说罢转身吩咐下人：“速去准备洁净素斋，不可怠慢了师父。”岳和转入内室，见夫人姚氏倚在床头，便轻声问道：“娘子身子可还安好？”姚氏笑道：“托赖天地神明、祖宗保佑，妾身并无大碍。员外你看，这孩儿生得可还端正？”岳和接过婴儿，细细端详，欢喜无限，因对夫人道：“外间来了一位修行多年的道长，自称通晓禳解之术。欲要看看孩儿，若有灾厄，可代为化解。”姚氏点头道：“既是得道高人，员外当好生抱去，只是小心些，莫要惊了孩儿。”岳和道：“娘子放心。”遂用锦被将婴儿裹好，双手稳稳托住，缓步出到堂前。

老祖将孩儿细细端详，但见其天庭饱满，地阁方圆，不由抚掌赞道：“好个相貌堂堂的公子！不知可曾取名？”岳和道：“犬子初生，尚未取名。”老祖道：“贫道斗胆，欲为令郎取个名字，不知员外意下如何？”岳和大喜，连忙作揖道：“老师父肯赐名讳，实乃小儿三生有幸！”老祖凝神片刻，缓缓道：“方才贫道见一只金翅大鹏立于贵府屋脊之上，此乃祥瑞之兆。今观令郎骨相清奇，他日必如大鹏展翅，前程不可限量。不如取名飞，表字鹏举，不知可合员外心意？”岳和听罢，喜不自胜，连连赞道：“妙极！妙极！”老祖又道：“此处风大，恐惊了孩儿，员外且抱他回房安歇罢。”岳和依言，小心翼翼将孩儿抱回内室，轻轻放在夫人身旁，又将道人取名之事细细说与姚氏听，姚氏亦十分欢喜。岳和安顿好妻儿，复回中堂。老祖已踱至天井，正望着阶下两只新置的花缸出神。那花缸原是岳和日前从市集购来，欲养金鱼赏玩，尚未及贮水。老祖以杖叩缸，赞道：“好一对花缸！”说罢，举起手中拐杖，在缸内壁上画下数道灵符，口中念念有词。事毕，便向大门行去。岳和紧随其后，送至庄门。老祖驻足道：“出家人不打诳语。若前村有施主斋供，贫道便不回转了。”岳和道：“师父说哪里话。若在前村遇见道友，务请同来寒舍小住几日，容弟子略尽地主之谊。”老祖道：“多谢盛情。只是还有一事相告：三日之内，若令郎平安无事便罢；倘遇惊扰，切记教夫人抱了令郎，坐在左边那只花缸之内，方可保全性命。此乃要紧之事，万万不可忘却！”岳和道：“弟子谨记师父教诲。还望师父务必携道友同来，免弟子悬望。”老祖不再多言，转身飘然而去。

第三日，岳家庄内张灯结彩，远近亲眷，左邻右舍，皆携礼来贺。众人向岳和拱手道喜：“员外得此麟儿，实乃天赐福泽！何不请出小官人，与我等一观？”岳和入内与姚氏商议，姚氏将孩儿包裹严实，岳和抱至厅上。众人围拢观看，只见那小官人生得天庭饱满，地阁方圆，鼻若悬胆，目似朗星，无不交口称赞。忽见姚氏之弟姚衮排众而出，抢到跟前，一把攥住小官人手腕，高声道：“果然是个好孩儿！”话音未落，那孩儿忽然放声大哭。姚衮慌了手脚，忙对岳和道：“想是外甥腹中饥饿，姐夫速抱去与姐姐喂奶。”岳和急将孩儿抱回内室。众宾客纷纷埋怨姚衮：“员外晚年得子，爱如珍宝，你这般毛手毛脚，捏疼了小官人，害得举家不安，连我等也觉扫兴。”姚衮向丫环打听：“小官人可止哭了？”丫环回道：“小官人哭个不住，连奶水也不肯吃。”宾客见事不谐，各自告辞散去。岳和在房中见孩儿啼哭不止，百般哄诱皆无效果，记起前日道人所言，遂将道人嘱咐之事告知夫人。姚氏正自无计可施，闻言道：“既如此，且依那师父之言试试。”当下命丫环取来绒毡，铺于左首花缸之内。姚氏怀抱岳飞，方坐定缸中，忽闻得天崩地裂一声巨响，滔天洪水喷涌而出，转瞬间将岳家庄淹没。一村老幼，尽随波而去。

那岳飞全赖陈抟老祖预先设下花缸符咒，方得保全性命。岳和双手紧攀缸沿，随波逐流。姚氏在缸内抱定孩儿，放声痛哭道：“这茫茫大水，叫孩儿如何是好？”岳和高声叫道：“贤妻！此乃天降灾厄，人力难挽！今将此子托付于你，全仗你保全我岳氏一点血脉。我纵葬身鱼腹，亦当瞑目矣！”话音未落，忽见一个浪头打来，岳和手上一松，便被急流卷去，霎时不见踪影。却说岳和与姚衮二人，幸得逃生未死。因家业尽毁，田地淹没，二人商议道：“如今家破人亡，不如同往山东做些买卖。”遂结伴而行。在山东经营年余，略积些钱财。次年返乡探看，只见故园依旧荒芜，四下打听姚氏与岳飞下落，皆无音讯。二人只道母子俱已溺亡，只得重返山东。越二年，岳和续娶一房妻室，生下一子，取名岳翻。不数年间，后妻染病身亡，岳和亦患痨疾，无力再娶，便将幼子托付姚衮抚养。此是后话，暂且不表。

再说姚氏母子坐在花缸之内，随波逐流，竟漂至河北大名府内黄县麒麟村地界。这村中有个富户，家主姓王名鸣，娶妻何氏，家道殷实。这一日清晨，王员外起身梳洗毕，唤来家仆王安吩咐道：“你速速进城去，与我请个算命先生来。”王安道：“不知员外请这算命先生有何用处？”王员外道：“昨夜偶得一梦，要请他来详解。”王安笑道：“若论算命，小的不在行。若是圆梦，小人倒颇通此道。”王员外道：“我梦见半空中烈焰腾空，火光烛天，竟将我从梦中惊醒。不知此梦主何吉凶？”王安道：“恭喜员外，这火烧天门之梦，乃是遇贵人之兆。”王员外闻言大怒，喝道：“你这厮好不晓事！分明是懒怠走动，编这些胡言来搪塞于我！”正说话间，忽听得庄门外人声鼎沸，喧嚷震天。王员外忙命王安：“快去庄前看个究竟！”王安快步奔至庄前，但见村中男女老少纷纷往河边跑去。仔细看时，原来是上游发来大水，冲下许多箱子物件。王安急忙回报：“员外，不知何处发了大水，漂来许多家什物件，村人都在争抢，故此喧闹。”王员外叹道：“趁灾打劫，岂是君子所为？”遂同王安往河边行去。行至水边，果见众邻舍争抢漂浮之物。王安忽然望见远处漂来一物，上有许多鹰鸟盘旋，羽翼张开如伞盖一般，忙指道：“员外快看，那些鹰鸟好生奇怪！”王员外举目望去，果然见群鹰护着一物顺流而下。不多时，那物漂至岸边，却是一只雕花大缸，缸中坐着个妇人，怀中紧抱个婴孩。那妇人面色苍白，浑身湿透，却将孩儿护得严严实实。群鹰见缸靠岸，方才振翅飞去。

王安仔细端详那花缸中妇人，见她怀中婴孩安然无恙，不禁对王员外道：“这妇人怀抱婴儿漂流至此竟得不死。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。况且适才那些鹰鸟盘旋护卫，显是神明显灵。此子将来必非凡品，岂不是个贵人？”王员外便向缸中妇人问道：“这位夫人府上何处？尊姓大名？”连问数声，那妇人只是垂首不语。王员外诧异道：“莫非是个聋子不成？”王安道：“待小的上前问个明白。”说罢走近缸边，高声喊道：“这位奶奶可听得见？我家员外问你是何方人氏？”姚氏这才如梦初醒，缓缓抬头，泪眼婆娑道：“此处莫不是阴曹地府？”王安笑道：“奶奶说哪里话！这里分明是阳世人间。”王员外这才明白她是受惊过度，神思恍惚，忙命王安取来一碗热汤递与姚氏。待她饮毕，王员外道：“夫人且听，此处乃河北大名府内黄县麒麟村。不知夫人原籍何处？因何至此？”姚氏悲从中来，哽咽道：“妾身本是相州汤阴县孝弟里永和乡岳家庄人氏。前日突遭洪水，夫君被急流卷走，生死未卜。家中田产尽数淹没，独妾身命不该绝，抱着幼子坐在这缸中，随波漂流至此。”王安在旁劝道：“员外何不行个方便？救下这母子二人，留在府中。待孩儿长大，家里也多个帮手。”王员外道：“此言甚善。”转身对姚氏道：“老汉姓王名鸣，夫人若不嫌弃，可暂到寒舍安身，不知尊意如何？”姚氏感激涕零道：“恩公大德，真乃再生父母。妾身母子没齿难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