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4章 东京保卫战（上）（1/2）

话说金国二太子斡离不率领金兵渡过黄河，太上皇闻讯惊慌失措，急急传旨向东巡幸，特擢蔡攸为行宫使，又令童贯统领胜捷军护驾随行，那童贯名为扈从圣驾，实则只为保全自家性命。太上皇车驾行至浮桥，众军士皆攀辕痛哭，涕泣挽留，童贯唯恐行程迟缓，被金兵追上，竟喝令胜捷军张弓搭箭，驱散拦路卫士，一行人马匆匆向亳州疾驰而去。再说钦宗送别太上皇出京后，宰相李邦彦等一众大臣纷纷进言，劝谏圣驾移幸襄阳，以避金兵锋芒。此时李纲挺身而出，再三叩首苦谏，钦宗无奈，只得加封李纲为尚书右丞。李纲又奏道：“臣请起用宗泽为东京留守。”钦宗摆手不允，命李纲兼任此职。钦宗环视群臣，叹息道：“朕实在不能久留于此了。”李纲当即扑通跪地，以额触阶，泣血陈词：“陛下万万不可离京！臣愿以死守城。想太上皇为宗庙社稷计，方传大位于陛下。今若弃城而走，岂是为君之道？”钦宗闻言默然，垂首不语。左右近臣插话道：“这京城如何守得？”李纲振衣而起，声若洪钟：“普天之下，论城防之固，岂有胜过都城者？况此处乃宗庙所在，社稷所系，百官所居，万民所聚，舍此更欲何往？陛下若能激励三军，安抚百姓，何愁守城不成！昔日唐明皇闻潼关失守，即刻西逃入蜀，致使宗庙倾颓，朝廷崩坏，多年方得恢复。今陛下新登大宝，四海归心，勤王之师不日将至，金兵断不能久驻。若轻弃都城，犹如蛟龙离渊，只怕圣驾朝发而都城夕乱。纵使臣等拼死留守，亦于事无补。届时宗庙化为丘墟，朝廷沦为瓦砾，恳请陛下三思啊！”钦宗沉吟良久，方问道：“爱卿有何良策？”李纲再拜道：“为今之计，当整顿军马，扬言出战，凝聚民心，坚守待援，等四方勤王兵马一到，金兵自退。”钦宗道：“朕今为卿留下，这练兵御敌之事，全权托付于卿。”李纲叩首领命。

次日，李纲整肃衣冠再入朝堂，却见殿前禁卫皆顶盔贯甲，御辇已备，钦宗又有出走之意。李纲见状大惊，疾步上前跪奏道：“陛下昨日已允臣留守之请，为何今日又欲出行？试想六军将士家眷俱在城中，若中途军心涣散，何人护卫圣驾？况金寇近在咫尺，若探知乘舆未远，驱铁骑急追，陛下将何以御之？岂非求安反危之举？”言毕，李纲怒目环视周遭禁卫，厉声喝问：“尔等是愿死守宗庙社稷，还是愿随驾远巡？”众禁卫闻言，齐声高呼：“愿以死守！”钦宗见此情状，方知众意难违，只得传旨回銮。李纲不敢怠慢，即刻督率军民抢修都城四门，修补战具，方草草完工，探马已报斡离不亲率金兵抵近城下。钦宗急召群臣商议和战大计，李纲力主死战，李邦彦则坚请议和，钦宗犹豫再三，竟又听信李邦彦之言，遣使赴金营乞和，使者尚未入金营，金兵已开始攻城。幸得李纲早有防备，命人运来太师蔡京府邸的假山巨石堵塞城门，金兵一时难以攻破。李纲立于城楼，对众将道：“何人敢出城迎敌，先挫其锐气？”话音未落，一将挺身而出，声如洪钟：“末将愿往！”李纲视之，乃骁将周昂。只见周昂头戴金盔，身披重甲，腰间悬弓，手持大斧，李纲当即点选二百神射手随其出战。周昂大喝一声，率军自南门杀出，正遇金兵五百余人持枪执槊，蜂拥而来。周昂抡动大斧，如天神下凡，所向披靡，二百禁军紧随其后，箭如飞蝗，金兵抵挡不住，纷纷败退。李纲在城上见金兵阵脚已乱，急令城头弓弩齐发，炮石俱下。日暮时分，方闻金营鸣金之声，此一战，金兵败退二十余里，城防暂得保全。

次日拂晓，斡离不重整旗鼓，再聚金兵，大举攻城。李纲亲临城头督战，见金兵逼近城墙者，即命守军推下滚木礌石，遇远处金兵，则令神臂弓手万箭齐发。金兵死伤枕藉，一时竟无人敢近城下。斡离不在阵中见状大怒，挥鞭喝道：“宋人不过一城之兵，若不能速克，待其勤王大军云集，我等皆死无葬身之所矣！”言罢亲自擂鼓催战。李纲见金兵攻势愈急，急唤周昂道：“将军可敢再战？”周昂拍胸应道：“末将万死不辞！”遂率五百死士，各持火把，以绳索缒城而下，众人奋勇冲杀，连烧金兵云梯十余架。周昂当先遇一金将，大喝一声，如雷霆震怒，手中大斧横扫，竟将那将连人带马劈作两段。众将士见主将如此神勇，皆呐喊冲杀。斡离不见状大怒，急调精兵围剿，金兵箭矢如雨，城上守军纷纷中箭倒地，周昂身被数创，仍大呼酣战，忽见斡离不旗号，竟单骑突阵，直取敌酋，怎奈金兵箭如飞蝗，未及敌前，周昂连中十余箭，犹自挺立片刻，方才轰然倒地。城上李纲见状，捶胸痛哭，急令弓弩手放箭掩护，却已救援不及，只能厚赏受伤将士。钦宗闻报战况，特遣心腹宦官携御酒至军中犒劳。守城两日间，宋军毙敌数千。斡离不见城池守备森严，非强力可破，只得鸣金收兵，退屯二十余里外。城上军民见金兵退去，皆欢呼雀跃，独李纲望周昂战死之处，黯然神伤，亲自祭奠。

当夜，金营灯火通明，斡离不召集众将商议道：“我军深入宋境，却久攻不下，实乃坐失良机。如今宋主新立，不如遣使议和。若能遂我所求，暂且退兵。待日后有机可乘，再作打算。若再拖延，待宋勤王之师四集，我等如何抵挡？”众金将闻言，皆拱手称是：“元帅此计甚妙。”次日清晨，金使持节入城，扬言要宋朝遣亲王或宰相至金营议和，朝堂之上，众宰执面面相觑，竟无一人敢应。李纲见状，大步出列，朗声道：“臣愿往金营议和。”钦宗连连摆手：“爱卿不可。”遂命李棁为使。待众臣退下，李纲独自留下，问道：“陛下为何不许臣往？”钦宗叹道：“卿性情太过刚烈，若与金人言语冲突，恐有不测。”李纲叩首道：“如今敌势正盛，我军未集，议和势在必行。然和谈成败，关系社稷存亡。臣观李棁为人怯懦，恐误国事。且金人贪得无厌，必虚张声势。若使者畏怯，事事应允，金人知我朝无人，必生觊觎之心，后患无穷啊！”钦宗仍执意道：“朕意已决。”李纲再拜不起，额头抵地：“陛下三思！”钦宗却已转身入内，只命内侍传旨，着李棁即刻出使金营。李纲跪在殿中，直至日影西斜，方黯然离去，那边李棁已战战兢兢出了城门，向金营而去，随行人员皆面如土色，无一人敢高声言语。

李棁携随从战战兢兢入得金营，但见中军大帐前，两列金国武士执刀而立，个个怒目圆睁，杀气腾腾。那二太子斡离不端坐帐中，左右侍立十余员虎狼之将，李棁见此阵仗，早已魂飞魄散，慌忙跪伏于地，以膝代步，匍匐前行。斡离不冷眼旁观，嘴角泛起笑意，忽拍案厉声喝道：“尔等宋人听着！我大军破尔京城易如反掌，念尔国主年少，姑且存尔赵氏宗庙。尔等需知此乃天大恩典，速速悔过，依我条款行事，方可退兵。若敢违抗，立时屠城，休怪言之不预！”说罢，取出一纸文书，掷于李棁面前：“此乃和约条款，且拿去罢！”李棁浑身颤抖，额上冷汗涔涔而下，双手哆嗦着拾起文书，哪里还敢细看内容，只顾连连叩首，口称遵命，捧着文书倒退着出了大帐，出得营门，竟已汗透重衣，面无人色。次日清晨，李纲入宫议事，见钦宗正与李邦彦等宰执大臣围坐案前，案上赫然摆着那纸金人所提条款。李纲近前细观，只见白纸黑字列着四条：

其一，需纳黄金五百万两，白银五千万两，牛马十万头，彩缎十万匹，以为犒军之资；

其二，须割让中山、太原、河间三镇之地；

其三，宋国皇帝须以伯父之礼侍奉金国皇帝；

其四，须遣宰相与亲王各一人为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