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5章 杜充投降（1/2）

建炎三年冬十一月，金国大太子粘罕与四太子兀术统领十万金兵南下，正欲攻破建康城，生擒康王北上，使其父子三人团聚五国城。高宗驻跸于杭州临安府，忽得探马急报，言金兵已抵长江北岸，正打造舟楫，预备渡江。高宗大惊失色，急取御笔亲书手诏一道，遣快马星夜驰往建康，诏令南京留守杜充务必严加防守，切莫使金兵寻得可乘之机渡过长江天堑。却说那李成、闻达二贼在淮南为寇，假意归顺朝廷，受封官职。未几复叛，迎接金军，二人知江淮防务，又私藏战船百余艘，遂引金兵至江边，将船只尽数献与粘罕。粘罕大喜道：“得此舟楫，渡江易如反掌。”即命二人为向导，引金兵直扑乌江县。其时岳飞正归杜充节制，闻朝廷诏令已至，环顾帐下诸将，抚手中周三畏赠与之剑，思念起宗泽，叹道：“杜充在东京时尚且弃城而走，今岂能守得住南京乎？”那杜充此刻正与副将王燮在留守府中商议军务，忽见哨马飞奔入报：“金国元帅粘罕遣兀术为先锋，统十万大军，以叛贼李成、闻达为向导，已攻至乌江县境。”杜充道：“李成、闻达不过草寇之流，师老兵疲，正可击之。”当即传令调兵遣将，不料金兵来势极快，转眼已大举入境，杜充闻报金兵将至，却又畏缩不敢出战，只得将六万军马沿长江南岸分兵把守各处渡口，同时下令紧闭建康城门，龟缩不出。

那杜充畏敌避战，终日闭门不出，帐下诸将纷纷请战，或持刀跪于阶前，或叩首泣血陈词，杜充皆充耳不闻。岳飞见此情形，心中忧愤难平，是夜亲赴留守府求见。府中侍卫见是岳将军，不敢阻拦，引至内室，只见杜充身着便服，正斜卧榻上，两名侍女在旁打扇。岳飞上前拱手道：“留守容禀。今金虏大军盘踞淮南，虎视长江，其心叵测。相公此刻犹如卧于干柴之上，而烈火已在下方燃起。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。相公终日闭门高卧，不理军务，倘若虏贼探知我军懈怠，举兵来犯，留守既不亲临战阵，如何能使诸将效死？留守既不肯用命，诸将又不许出战，一旦建康陷落，届时恐怕连这卧榻也难保全了。纵使岳飞等愿效死力，亦无补于国事矣！”言至痛处，泪如雨下，跪地不起。杜充闻言，缓缓起身，在室内踱步良久，方道：“岳将军且起。明日我当亲往江口巡视防务。”岳飞大喜过望，再三拜谢而出。次日清晨，杜充果然率亲兵出城，沿江巡视，只见他身着锦袍，在众将簇拥下登上江畔高台。远处金兵营寨隐约可见，江面上船只往来。杜充指着对岸问道：“彼处可是金兵水寨？”左右答道：“正是。”杜充又问：“我军战船可曾备齐？”王燮上前禀道：“韩世忠已备战船，水军日夜操练。”杜充点头，命人取来酒肉犒赏将士，却始终不下出战之令。众将面面相觑，岳飞在旁看得心急如焚，却又无可奈何。杜充在江边盘桓半日，终究只是检阅防务，始终不肯发兵出击。

次日天明，杜充遣副将王民、张超等分守各处渡口。岳飞上前来，进言道：“末将以为，当令军士占据高处，沿岸布防。若金兵来犯，可用神臂弓远射退敌。”杜充道：“便依岳将军之计。”数日之间，金兵果然多次逼近，只见江面上轻舟如叶，金兵驾着小船试图靠近南岸。宋军将士居高临下，箭如雨下。有金兵中箭落水，舟覆人亡，亦有金船被火箭射中，燃起熊熊大火。宋军将士欢呼雷动，俘获落水金兵数十人。一日正午时分，金兵在对岸大张旗鼓列阵，忽然鸣金收兵，佯装撤退。各渡口守将见状，纷纷松懈戒备，张超对部下笑道：“金虏胆怯，不敢来犯矣。”遂令军士卸甲休息。谁知兀术早已派细作探知宋军懈怠。当夜三更，江面上升起浓雾，兀术亲率精兵，乘数十艘战船，悄无声息横渡长江。船至江心，兀术低声喝道：“儿郎们速划，务必一举登岸！”金兵船队如离弦之箭，直扑马家渡。张超正在营帐酣睡，忽闻喊杀声震天，亲兵慌张闯入：“将军不好了！金兵渡江了！”张超赤脚跳起，披甲不及，仓促应战，宋军阵脚大乱，金兵趁势登岸。建康城中，杜充正欲就寝，忽听城外鼓噪，探马飞奔入报：“张超将军失守马家渡，金兵已经登岸！”杜充大惊失色，急命升堂议事。众将齐聚，杜充拍案道：“金兵前锋虽已渡江，大军尚未全至。兵法有云，半渡而击，正当其时！”遂点将道：“以陈淬为主将，岳飞为副将，率三万精兵速往马家渡迎敌，务必将金兵赶回江中！王燮率所部一万三千人为后援，两路并进！”岳飞领命而出，对陈淬道：“陈将军，金兵新至，立足未稳。末将愿为先锋，直捣敌阵。”陈淬点头道：“岳将军勇武，正合我意。但须防金兵埋伏。”二人遂整军出发。

当夜三更时分，陈淬与岳飞率领本部军马出城迎敌，行至马家渡外十里处，正遇兀术亲率金兵渡江南下，只见江面上火光点点，金兵战船如蚁附膻。岸上败退的宋军哭嚎奔逃，金兵铁骑在后追杀。两军相遇，顿时厮杀成一团。陈淬立马阵前，对岳飞道：“岳将军，今日之战，凶险异常。我率中军正面迎敌，你可率精骑绕击敌后。”岳飞拱手道：“末将遵命，陈将军务必小心。”两军交战十余阵，死伤相当。岳飞在乱军中瞥见金军帅旗，知是兀术所在，顿时怒发冲冠，挺起沥泉枪，直冲敌阵。那兀术正在指挥兵马，忽见一将杀来，喝道：“来将通名！”岳飞大喝道：“大宋岳飞在此！”兀术闻言大怒，舞动金雀斧迎战。二将在乱军之中，大战五十余合，枪来斧往，火星四溅。岳飞枪法精妙，兀术斧势沉重，一时难分高下。正厮杀间，王燮率领援军赶到。他在高处观望战况，见金兵漫山遍野，不禁胆寒。副将劝道：“将军，速去接应陈、岳二将军。”王燮却道：“敌众我寡，徒送性命耳。”遂下令全军转向，悄悄撤退。有军士问道：“那陈将军、岳将军如何是好？”王燮厉声道：“军令如山，违者斩！”战至黄昏，陈淬左冲右突，始终不见援军。他身中数箭，血染战袍，仍大呼杀敌。忽一队金兵铁骑冲来，将陈淬团团围住，陈淬力竭，被一金将用长矛刺中胸膛，坠马而亡。亲兵抢出尸首，哭报岳飞。岳飞闻讯，悲愤交加，单枪匹马杀入敌阵。金兵见他勇猛，纷纷避让，岳飞连挑数员金将，所向披靡，但见宋军已溃不成军，只得下令鸣金收兵。检点残部，发现王燮不仅临阵脱逃，还将粮草辎重尽数带走，岳飞仰天长叹，只得率残部退守钟山。

水军统制邵青率战船列阵江心，欲阻金兵后续渡江，金兵箭如飞蝗，邵青身中十七矢，甲胄尽裂，左右劝道：“将军伤重，当速退。”邵青怒目圆睁：“吾辈食君之禄，当以死报！”终因伤势过重，昏厥落水，部将拼死救回，退守竹筱港。又有刘晏所部见大势已去，奔常州而去。此时韩世忠正驻水师八千于镇江，闻报金兵已渡江，召集诸将议事。副将道：“金兵已渡江，事急矣，不如全力一战。”韩世忠摇头叹道：“我非畏战。今金兵锋芒正盛，若以舟师硬拼，徒损精锐。不如保全战船，待其北归时截击，方为上策。”左右仍有异议，韩世忠拍案道：“我意已决，休得再说！”遂命将士尽装粮械于海舶，又亲自督军焚毁城郭，免资敌用。有军卒泣谏：“将军忍弃百姓乎？”韩世忠黯然道：“此非常之时，当行非常之事。”遂引舟师退往江阴，江阴知县胡纺设宴相迎，韩世忠却食不甘味，频频北望。再说那王燮部将辅逵驻兵东阳，接到杜充檄文，命其率军前来策应。辅逵发兵行于中途，见王燮残部狼狈而来。王燮拉住辅逵马缰，喘息道：“渡口已失，金兵旦夕可至建康。此时前往，无异送死。”辅逵闻言变色，踌躇良久，问道：“如之奈何？”王燮道：“不如南走闽地，既可避敌，又可如此。”作了个劫掠的手势。二人遂合兵一处，沿途劫掠村镇，两军所过之处，十室九空，百姓号哭载道。

杜充在建康城中坐立不安，有探马接连来报：“陈淬将军战死沙场！王燮将军已率部南逃！韩世忠将军焚城远走江阴！”每听一报，杜充面色便白一分，急召亲信商议，颤声道：“诸将皆去，建康城必不可守。可速备舟船，本官当亲往督战。”实则暗中命人收拾细软，准备出逃。亲信会意，低声道：“已备大船于水门，只等相公登船。”杜充换了便服，带着十余亲信悄悄向水门而去。将至水门，却见城中百姓扶老携幼，争相涌向城门，更有军士丢弃兵甲混在人群中。水门处人潮汹涌，船只早已被富户豪强抢占。杜充的亲兵上前喝道：“杜相公要出城迎敌，速速让路！”百姓中有人高呼：“杜相公若真去迎敌，何故便服出行？”又有人喊道：“王燮逃了，韩世忠走了，杜相公也要弃我等而去！”人群愈发骚动，将杜充一行团团围住。杜充见计谋败露，恼羞成怒，厉声喝道：“刁民敢阻官路！来人，给我杀开一条血路！”亲兵得令，挥刀便砍。一时间血光四溅，有五六人被砍倒在地，妇人怀中婴孩跌落哭嚎，百姓哭喊：“杜充杀人了！”杜充趁乱冲到水门边，却见自己的大船已被百姓占据。他暴跳如雷，命亲兵：“关水门！一个都不许放走！”军士强行关闭水门，铁闸落下，惨叫声不绝于耳。杜充又令：“驱赶百姓回城！敢有违抗者，格杀勿论！”城中街道上，逃难百姓与军士推搡厮打，货物散落一地，伤者哀嚎遍野。有军士趁机抢夺财物，地痞混水摸鱼，杜充回到府衙，听得城外金鼓声渐近，手足无措，只得下令：“取府库银绢，每名军士赏十匹两，务必守住城池！”心知这不过是苟延残喘之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