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6章 呼延灼之死（1/2）

话说高宗逃至嘉兴，守臣路金接入公堂安坐，赵鼎问道：“如今圣驾欲往临安，不知尚有多少路程？”路金道：“临安距此虽不甚远，然金兵铁骑紧追不舍，沿途诸路节度使皆弃甲曳兵而走。圣上若径往临安，恐无大将护持。依下官愚见，不如暂驻嘉兴，待四方勤王之师汇集，再作打算。”高宗叹道：“爱卿，你这嘉兴弹丸之地，如何容得下许多勤王人马？”路金道：“陛下容禀，此地虽小，却有数千乡勇驻守。更有一盖世豪杰隐居于此，若蒙圣上召用，定可保得圣驾无虞。”高宗问道：“卿家且说，此地有何英雄？”路金道：“此人乃当年梁山泊上虎将，复姓呼延，单名一个灼字。有万夫不当之勇，若能召来护驾，必可保陛下平安。”原来呼延灼与裴宣、欧鹏、邓飞四人自舟山上岸后，闻得杜充决黄河以阻金兵，反致生灵涂炭，又弃东京南逃，不禁扼腕叹息。呼延灼对三人道：“大丈夫生于天地间，当报效国家。今金虏南侵，正需将士用命之时，岂可远避海外？”遂在浙东一带招募乡勇。呼延灼日日操练兵马，五百乡勇经他调教，个个骁勇善战。后闻金兀术率大军南下，呼延灼谓众人道：“国家危难，正是我等效死之时！”遂率军北上迎敌。沿途见溃兵四散，呼延灼每每驻马劝慰，收容散卒，有志报国者，即编入行伍，得兵三千余人。因是梁山旧部，又耻于在杜充这等庸将麾下效力，故隐姓埋名，只称是嘉兴乡勇，屯驻于此。

赵鼎奏道：“臣尝闻呼延灼昔日乃梁山泊五虎大将，端的是一员猛将。然今岁月流逝，恐其年事已高，未知武艺尚存几分？”高宗道：“既如此，便烦路卿速去召来，朕当亲见。”路金匆匆而去，侍从排上酒筵，高宗与众臣对酌，席间议论呼延灼是否堪用。正说话间，路金引呼延灼来到，至御前拜倒。高宗抬眼细看，见其人身长八尺，膀阔腰圆，虽年近六旬，须发皆白，然双目炯炯，精神矍铄，仍显虎将之风。高宗问道：“老将军远来，可曾用饭否？”呼延灼道：“臣接旨即来，尚未进食。”高宗遂命路金速备酒饭，呼延灼也不推辞，就在御前饱餐一顿。高宗问道：“老将军何故流落于此？”呼延灼道：“臣自征讨方腊后，蒙朝廷恩典，曾任御营兵马指挥使。靖康年间，金兵南下，臣于黄河一战失利，后闻昔日兄弟聚于登云山、饮马川，遂前往投奔，共议抗金之策。后欲投东京留守宗泽，不料宗留守病逝，李应等人决意出海避祸。臣不愿老死异域，遂与裴宣、欧鹏、邓飞三位兄弟招募义兵，誓死勤王。”高宗动容，即命宣裴宣、欧鹏、邓飞入见。不多时，三人进殿，跪拜行礼。高宗见三人虽皆年过四旬，然个个筋骨强健，是久经沙场之辈。高宗抚慰道：“众卿皆忠勇之士，朕心甚慰。只是金兵势大，卿等虽勇，未必能敌。不如随朕同回临安，再图后计。”正说间，守城军士急报：“启禀万岁，金兵已至城下！”高宗大惊，立时起身，便要起驾南逃。呼延灼道：“陛下且慢！臣请圣驾登城一观。若臣能胜金兵，万岁可暂留嘉兴，待勤王之师汇集；若臣不能取胜，圣上再行启程，亦不为迟！”高宗见他神色坚定，点头道：“既如此，依卿所奏。”

高宗率文武众臣登城观望，只见城下金兵列阵，叛将杜充立于阵前，喝道：“城内军民听真！大金四太子有令，速将那昏君献出，保尔等富贵荣华！若敢抗拒，待城破之日，定叫尔等鸡犬不留，那时悔之晚矣！”高宗在城上见了杜充，心中暗恨，咬牙不语。杜充正叫骂间，忽听城门轰然洞开，一老将纵马而出，厉声喝道：“无耻奸贼！你是何人，敢在此逼胁我主？”杜充定睛一看，见来将须发皆白，笑道：“我乃大金先锋杜充！你这老匹夫，报上名来！”呼延灼怒发冲冠，骂道：“原来你就是那个决黄河祸害百姓，献长江以媚金虏的奸贼杜充！今日撞在老夫手里，休想逃走！”一拍坐下踢雪乌骓马，右手钢鞭高举，照杜充顶门狠狠砸下，杜充慌忙举枪招架，只听“铛”的一声巨响，震得杜充双臂发麻，几乎坠马。未及喘息，呼延灼左手鞭又至，直取杜充腰间。杜充躲闪不及，被一鞭击中肋下，虽身披重甲，仍被打得口吐鲜血，翻身落马。杜充跌在地上，顾不得疼痛，连滚带爬往本阵逃去，金阵中众将见状，急催马向前，刀枪并举，拦住呼延灼。呼延灼大喝一声：“挡我者死！”双鞭舞动如风，当场将一员金将天灵盖砸得粉碎，其余金将心惊胆战，勉强护着杜充败回阵中。城上裴宣见呼延灼如此神勇，奋力擂鼓助威，欧鹏、邓飞亦率军冲出城门，左右夹击。金兵前锋抵挡不住，溃退十余里，遗尸千余，丢下马匹辎重无数。呼延灼见金兵远遁，方收兵回城，入城见驾，高宗赞道：“老将军真乃天神下凡！寡人若得还朝，必当重加封赏！”

却说金兵前锋败回大营，报与兀术道：“杜充将军引兵追赶康王，至嘉兴城下，被一员宋将打下马来，众将拼死救回，折损兵马千余。”兀术闻言大惊道：“南朝竟有如此猛将？莫非是岳飞在此？”金将答道：“非是岳飞，乃是一个使双鞭的老将，却不认得。”兀术暗自惊异，沉吟道：“既如此，本帅当亲往一会。”遂命人将受伤的杜充送回建康调养，自领大军直抵嘉兴城下。兀术策马出阵，扬鞭指向城头，厉声喝道：“康王小儿速速出降！若献城归顺，可保满城百姓性命！倘若迟疑，破城之日，玉石俱焚！”高宗与众臣正在城上观望，见金兵漫山遍野，兀术金盔金甲，耀武扬威。高宗不由得泪流满面，手指兀术，对呼延灼道：“爱卿啊，此贼便是虏酋四太子金兀术，当年他与粘罕破我汴京，掳走二圣北去。孤与此贼，有不共戴天之仇！”呼延灼拱手道：“陛下且宽圣心，可先备好马匹。待臣出城与这厮决一死战。若臣不能取胜，陛下可速出南门，直奔临安，再图恢复之计。”说罢，呼延灼整束盔甲，提鞭上马，率领五百精兵冲出城门。两军阵前，呼延灼勒马大喝：“金兀术，黄口小儿！休得猖狂，老夫来取你首级！”兀术见来将白发苍苍，却威风凛凛，心中暗喜，便道：“老将军何等人物？请通姓名。”呼延灼双鞭一摆，声如洪钟道：“我乃梁山泊宋公明麾下五虎大将，双鞭呼延灼是也！金兀术，你若识相，速速退兵，送我二圣还朝，可饶你狗命。否则，今日便叫你命丧鞭下！”兀术大笑：“老将军听真，我非旁人，乃大金国四太子完颜兀术。我自幼熟读诗书，非是你等口中的蛮夷，也有汉名当作完颜宗弼。可笑你南朝斥候愚钝，一路南来，宋将个个唤我金兀术，莫非以为我姓金不成？连这等小事都弄不明白，如何能与我大金雄师抗衡？”呼延灼怒喝道：“胡虏休得饶舌！”说罢催马向前。

兀术将手中金雀斧一摆，又笑道：“老将军且慢动手，容我再说几句话。”呼延灼闻言，勒住战马，双鞭横在胸前，喝道：“番奴还有何话说？”兀术在马上拱手道：“久闻十余年前，梁山泊有个及时雨宋公明，聚集一百单八条好汉，义气深重，胜似同胞。我北国将士常道此乃虚言，今日得见老将军威风，方知传言不虚。”呼延灼听得“宋公明”三字，心头一震，兀术见他神色微动，继续道：“只是老将军等这般忠勇之士，反被奸臣所害，宋公明前车之鉴，岂不可叹？不如归顺我大金，封侯拜将，安享富贵，岂不美哉？”这番话如尖刀般刺入呼延灼心窝，想起众兄弟离散，不由得须发皆张，怒喝道：“住口！我当年随宋公明征讨大辽时，鞭下不知打死多少番邦上将，岂会惧你这等鼠辈！”说罢更不答话，催动踢雪乌骓马，右手钢鞭直取兀术面门，兀术急举金雀斧格挡，两般兵器相撞，火星四溅。兀术口中犹自叫道：“呼延灼，莫怪我欺负老弱！”呼延灼闻言愈怒，左手鞭又至，兀术侧身闪过。二人你来我往，战作一团。呼延灼虽年近六旬，却将双鞭使得神出鬼没，兀术也使出浑身解数。二人战至五十回合，不分胜负。呼延灼抖擞精神，双鞭舞得密不透风，兀术暗自心惊：“这老将若在壮年，我非其敌手。”又战五十余合，呼延灼毕竟年迈，气力渐渐不支，额头见汗，双臂发沉。兀术瞧出破绽，一斧狠过一斧，呼延灼勉强招架，心知难以取胜，只得虚晃一鞭，拨转马头，败回本阵。

兀术见呼延灼败走，哪里肯舍，纵马紧追，呼延灼策马奔至吊桥前，却不知这吊桥年久失修，桥木早已朽烂。那踢雪乌骓马载着呼延灼刚踏上桥面，只听“咔嚓”一声巨响，桥板应声而断，乌骓马前蹄顿时陷落，呼延灼猝不及防，连人带马跌落桥下。兀术见状大喜，催马赶上桥头，居高临下，举起金雀斧便朝水中砍去。呼延灼虽跌落水中，神志却清，见斧刃劈来，急忙在水中举起双鞭交叉格挡。怎奈水中使不上力，又兼兀术借着马势劈来，这一斧力道千钧。呼延灼格挡不住，脚下一滑，整个人被砸入护城河深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