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5章 颍昌之战（上）（1/2）

话说岳元帅因杨再兴误走小商河，被金人万箭穿心而死，焚其尸骨，竟得箭镞两升有余，当下抚棺恸哭，三军缟素。众将皆怒发冲冠，誓要雪此深仇。忽见探马滚鞍下马，禀道：“兀术亲引大军二十万，距营不过三十里。”岳飞拍案而起，急召张宪、杨钦至帐前道：“二位将军可率精骑五千，先行迎敌，本帅自领中军为汝等压阵。”二将齐声应诺，点齐兵马，擂鼓出营。又唤郑怀、张奎吩咐道：“汝二人引三千步卒，取樵夫小径，伏于小商桥芦苇丛中，待金兵过半，即以火焚桥，截其归路。”郑怀道：“若遇金人哨骑如何？”岳飞道：“伏低勿战，大事为重。”二将领命而去。且说兀术前锋李成、闻达率铁骑万余，行近偃城地界。忽听号炮连天，斜刺里杀出一彪军马，当先大将白袍银甲，正是张宪。李成勒马大喝：“宋将休要挡路！”张宪厉声答道：“尔等屠我手足，今日便要血债血偿！”李成大怒，挥刀直取张宪，两马相交，战至五合，李成叫道：“好枪法！”张宪道：“尚有更好的！”又斗十五合，李成汗流浃背，刀法散乱。忽见张宪卖个破绽，诱李成劈空，反手一枪刺中其肩膀。李成惊惶，拨马便走。金阵里闻达急令放箭，张宪舞枪拨矢，率军突阵。宋军士卒喊杀震天，金兵前队自相践踏，闻达连斩三个逃卒，亦不能阻止溃势，只得护着李成败走。沿途丢弃旌旗铠甲无数，被宋军追袭二十余里，折兵四千余人。

却说兀术见前军败绩，勃然大怒，亲统中军铁骑三万余人，如潮水般冲过小商桥来迎。那边岳飞早已引郾城大军列阵相候，但见岳字帅旗高擎，沥泉枪寒光烁烁。两军主帅马头相碰，兀术大喝道：“岳南蛮，今日决个生死！”岳飞叱道：“番奴敢犯天朝，管教你有来无回！”两骑相交，岳飞挺起沥泉枪直刺心窝，兀术舞动金雀斧奋力格挡，但听铿锵之声不绝。大战四十余合，不分胜负，两马八蹄翻飞，尘土飞扬。那边张宪、杨钦重整兵马杀回，兀术阵中乌棱思谋、马陵思谋二将各舞大刀冲出接住。四将捉对厮杀，枪来刀往，斗过二十余合，胜负未分。那边兀术与岳飞又战十数合，渐渐气力不支，金雀斧招架迟缓，勒转马头跳出战圈。岳云早已按捺不住，拍马舞锤，直取兀术，大叫道：“兀术休走！”乌棱思谋、马陵思谋见状，慌忙撇了张宪、杨钦，双刀并举，来护主帅。岳飞挥军掩杀，金兵阵型大乱。兀术率亲兵且战且退，行至小商河边，却见桥梁尽毁，焦木犹冒青烟。兀术惊怒交加，高声道：“中计矣！”只得催马涉水。其时河水冰寒刺骨，金兵人马相拥渡河。郑怀、张奎伏兵忽从芦苇丛中杀出，郑怀大喝：“番奴纳命来！”张奎令士卒乱箭射之。金兵半渡遇袭，进退失据。但见河中血水翻涌，溺死者甚众，盔甲兵器漂满河面。兀术在亲卫簇拥下勉强登岸，回顾败军，捶胸叹道：“我自起兵以来，未尝有此连败！”遂收拾残部，连夜奔逃五十余里。岳飞鸣金收兵，令军士打捞河中金兵尸首，计得二千有余。

却说兀术败回本寨，但见尸骸满地，人马相枕，血流浸透黄土，死者不可胜计，带伤者呻吟不绝。兀术传令各营，速遣兵士收殓尸首，就于营外三里处掘坑埋葬。又唤随军医官吩咐：“凡有带伤军士，俱发后营悉心调治，用好金疮药敷之，每日供给羊肉汤养伤。”处置已毕，乃聚众将于帐中。兀术抚案叹道：“岳飞这般骁勇，若待他各处兵马齐集，早晚必来决一死战。我想秦桧夫妇临别时，曾对天立誓，言归南朝必当报效。如今我军失利，为何不见他暗中照应？莫非此人已死了不成？况我当日待他恩重如山，赐他千金，又赠他名马，他岂能忘我大金恩义？”军师哈迷蚩近前奏道：“狼主勿忧。想那秦桧身在南朝，必有难处。臣闻得南朝皇帝近日多疑，秦桧行事须得谨慎。狼主且静候数日，臣已遣细作往来传递消息，不日当有好音。”兀术皱眉道：“军师虽如此说，但我军新败，士气低落，若岳飞乘胜来袭，如之奈何？”哈迷蚩答道：“可多派哨探监视宋军动向，同时加固营寨，深挖壕沟。另选精锐骑兵日夜巡营，以防偷袭。”兀术点头称善，即传令各营加强戒备，又命书记官修书一封，密遣心腹送往临安秦桧府中。

且说金兀术与军师哈迷蚩于大帐之中商议军事，兀术眉头紧锁，谓哈迷蚩道：“近日在郾城与岳飞交战，接连败绩，损折许多兵马，真教人忧心，如之奈何？”哈迷蚩答道：“太子不必忧虑，我有一计献上。探得岳飞大军现屯郾城，其部将王贵守颍昌，城内兵力甚是薄弱。若我等撇下郾城岳飞主力，暗引精兵往袭颍昌，使岳飞首尾不能相顾，必可破之。”兀术抚掌大笑：“军师此计甚妙！当速行之。”遂传令整点五万军马，人衔枚马裹蹄，潜往颍昌而去。却说岳飞回至营中，急召岳云、张宪二将前来。岳飞谓二人道：“虏贼在郾城屡败，依其用兵习性，必转攻颍昌。汝二人宜引背嵬军步骑一万，速往援王贵。我领大军在后接应，切记昼夜兼程。”岳云应道：“父亲放心，孩儿必破敌阵。”二人得令即点兵披甲，踏尘而去。且说兀术果然引精兵往袭颍昌，王贵于城中闻探马急报，心中恐惧，谓副将杨虎道：“金兵势大如潮，我等兵少将寡，恐难抵挡，不如坚守不出。”杨虎按剑劝道：“将军何出此言？岳元帅早有严令，守土有责，若不出战，待城破之日，必是玉石俱焚。且观金兵远来疲惫，我可乘其立足未稳击之。”王贵以手抚额，犹豫不决，杨虎再三劝说道：“将军当以国事为重，岂可临阵畏缩？”王贵方叹道：“既如此，便依将军之言出战。”遂率军与杨虎出城列阵。两军相遇于颍昌城南旷野，兀术与龙虎大王分兵两翼包抄而出，王贵等孤军难敌，被重重围在垓心。王贵惊慌，谓杨虎道：“今被围困如铁桶一般，如何是好？不如弃城而走。”杨虎厉声道：“不可！若弃城，则颍昌失守，罪莫大焉。当死战以待援军。”此时兀术复遣大将韩常率铁骑急攻东门，王贵前后莫救，形势愈危。杨虎大呼道：“众将士随我杀敌！”

正在此时，忽见中路旌旗乱滚，尘土蔽天，一彪军马如疾风般杀来，乃岳云也。岳云先以八百背嵬骑兵直冲兀术中军，与金兵战于城西旷野。金兵见岳家军旗号又到，各自惊乱，互相践踏。岳云大呼道：“岳云在此，虏贼休走！”挥动双锤直取兀术，兀术见岳云勇猛，不敢交战，拍马便走。王贵等见援军已到，乘势开城攻击，岳云左冲右突，杀得人为血人，马为血马。韩常胆寒败走，兀术见部下先遁，无心恋战，帅众将夺路而走，退五十里方敢下寨。岳云与王贵合兵一处，王贵拱手谢道：“若非少将军来救，几误大事。”岳云拭去面上血污道：“此乃分内之事，何足言谢。”二人正言语间，忽闻号角连天，只见岳飞引大兵赶到，旌旗招展，军容整肃。二将急忙整衣回见岳飞，岳飞问道：“战况如何？”岳云具实以对，岳飞颔首道：“甚好。”遂传令犒赏三军。张宪忽然斥责王贵道：“王将军，往日你胆气豪迈，今何怯战至此？几乎失城，损我军威。”王贵面红耳赤，惭愧不语。岳飞闻知王贵胆怯，大怒拍案道：“王贵，你身为大将，临阵胆怯，几致败绩，当受军法。”遂命左右杖责王贵六十军棍。左右军士将王贵按倒在地，执行军法毕，王贵伏地请罪道：“末将知罪。”此战斩首五千余人，俘敌二千余人，获马三千余匹，金鼓旗枪器甲之类不计其数。岳飞复谓众将道：“兀术势已促矣，若复逐之，彼再不敢正视偃城、颍昌矣。”遂遣使命梁兴会合太行忠义军，断截金人山东河北之路。

有诗赞道：

战场闻说亦消魂，万古茫茫日色曛。

残骨未收余士卒，高牙新拜上将军。

河冰初合胡兵集，沙草先衰野火焚。

向晚无人山鬼哭，沙尘风起乱纷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