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章 高平之战（1/2）

且说卢俊义破了陵川，设宴犒赏三军。席间与降将耿恭对坐畅饮，酒至半酣，卢俊义把盏问道：“耿将军久在晋地，可知那盖州城中虚实如何？”耿恭放下酒杯，拱手答道：“卢先锋容禀。盖州乃晋南重镇，现有枢密使钮文忠亲率三万精兵驻守。更兼阳城、沈水二处屯兵万余，互为犄角之势。若正面强攻，恐难速胜。”卢俊义闻言，眉头微蹙，又问道：“附近可还有其他城池？守将何人？”耿恭略一沉吟，道：“此地往北六十里有一高平县，背靠韩王山，城高池深。守将张礼、赵能俱是晋中宿将，麾下两万劲旅。”说着忽然压低声音，对卢俊义道，“末将倒有一计。可令军士扮作陵川败兵，诈称钮枢密军令前去协防。那张、赵二将见我军狼狈，必不防备。”卢俊义拍案叫绝：“妙计！”当即斟满金杯递与耿恭，“将军且满饮此杯。今夜便烦将军走一遭，若得高平，当记首功。”耿恭双手接过，仰颈一饮而尽，酒渍顺着胡须滴落，道：“蒙先锋不弃，耿某万死不辞！此去定要赚开城门，以报知遇之恩。”卢俊义大喜，对耿恭道：“将军部下头目可尽数带去，三更造饭，五更启程。”耿恭抱拳应诺，忽见燕青取来一套残破铠甲，笑道：“耿将军且换上这个，方才像败军之将。”众人闻言皆笑。

宴罢，卢俊义命亲兵将那新降的六七员头目唤至帐前。但见烛影摇红，众将肃立。卢俊义温言道：“列位既归大宋，便是一家兄弟。今有一桩要紧勾当相托，若得功成，必当重赏。”说罢，令左右取来白银五十两、美酒十坛分赐众人。那六七个头目皆是满面喜色，齐声答道：“愿听先锋号令，赴汤蹈火，在所不辞！”当下酒罢，卢俊义传下将令，唤过李逵、刘唐、杨雄、石秀、鲍旭、项充、李衮七个步兵头领，道：“你等需穿换了陵川军卒的衣甲旗号，混在耿恭队伍里，不可露出破绽。”七人领命，随即去换了衣甲，一个个都扮得像模像样。卢俊义又转向耿恭道：“这些兄弟都是能征惯战的好汉，将军但有用处，尽管差遣。”正说话间，帐外传来马蹄轻响。却是史进、杨志二将已点齐两千轻骑，人马皆衔枚裹蹄。九纹龙史进掀帘禀道：“卢员外，弟兄们已准备停当，只待号令。”卢俊义叮嘱道：“需离耿将军队伍五里之遥，不可打草惊蛇。”卢俊义再令花荣等众将，在城镇守，自己则领三千兵，随后接应。分拨已定，耿恭等领计出城，众将皆来相送。

日影西沉，暮色四合，耿恭一行人马已至高平城南门外。但见城楼上火把如龙，旌旗猎猎，更鼓之声清晰可闻。耿恭勒住马缰，低声对身后李逵等人道：“诸位好汉且隐在队中，待我先去赚开城门。”那黑旋风李逵压低嗓门道：“哥哥放心，俺们晓得轻重。”耿恭整了整残破战袍，独自拍马至城下，仰面高呼道：“城上军士听着！我乃陵川守将耿恭，只因董澄、沈骥二将不听良言，轻敌出战，致使城池陷落。某家拼死杀出，特领残部来投，速速开门！”守城军士闻声，忙举火把细照。火光中但见耿恭满面尘灰，甲胄残破，确是苦战突围之状。一个小校惊呼：“果真是耿将军！”急奔去禀报。不多时，城楼上火炬大亮，照得城墙如同白昼。守将张礼、赵能披甲登城，赵能手扶雉堞，厉声问道：“耿将军既从陵川来，为何不走阳关大道，反绕这偏僻小路？”耿恭在马上拱手，声音哽咽道：“赵将军有所不知，大路已被梁山贼寇设下埋伏。某家这些残兵败将，若再遭截杀，如何对得起战死的弟兄？”说罢回首指点身后军士：“这些都是随某家出生入死的儿郎，还望收容。”张礼眯起双眼，借着火光细看，只见城下军士个个衣甲残破，旗号分明，更有数名头目都是熟面孔。城上军士纷纷指认：“那不是孙如虎么？”“李擒龙也在此！”赵能仍不放心，低声道：“张兄，当心其中有诈。”张礼却笑道：“赵兄多虑了。耿将军乃我旧相识，这些军士又都是熟面孔，岂会有假？”随即高声下令：“开城门！放吊桥！”只听绞盘吱呀作响，铁索哗啦，那千斤闸门缓缓升起。耿恭暗喜，却见城门洞开处，三四十名精兵持枪列阵，把住吊桥两端。为首军校高呼：“请耿将军单人匹马先进城叙话！”耿恭心下一凛，面上却不露分毫，回头对众军喝道：“尔等在此稍候！”说罢拍马过桥。

且说耿恭单骑入城，方欲与张礼叙话。忽听得城外喧哗大作，回首看时，但见那数百军卒发喊连天，争先恐后涌向城门，口中乱嚷道：“快进城！梁山贼寇追来了！”一时间人如潮涌，马似山崩，把门军士虽厉声喝止：“尔等休得无礼！”却哪里拦得住这伙虎狼之师？正乱间，忽见韩王山畔火光冲天，杀声震地。一彪军马如风卷残云般杀至，当先两员大将正是史进、杨志，挺枪跃马，厉声喝道：“贼将休走！”说时迟那时快，那假扮败军的队伍中，李逵第一个掣出两把板斧，虎吼一声：“黑旋风来也！”刘唐、杨雄等六条好汉亦各亮出兵刃。这七个大虫领着百余精兵，恰似猛虎下山，守城军士猝不及防，早被砍翻数十人。但见李逵双斧翻飞，如砍瓜切菜，刘唐朴刀横扫，杨雄、石秀两口钢刀，鲍旭、项充、李衮各持利刃。城门内外顿时尸横遍地，张礼、赵能在城楼上看得分明，惊得魂飞魄散，急唤亲兵护持。

城楼上张礼见大势已去，急得捶胸顿足，大叫道：“耿恭狗贼，安敢欺我！”说罢挺枪下了城楼，正遇着拚命三郎石秀。石秀见来将衣甲鲜明，料是主将，当即大喝：“贼将休走！”手中朴刀化作一道白光劈来，张礼仓促应战，二人枪来刀往，斗不到五合，张礼心慌意乱，虚晃一枪，拨马便走。忽听一声霹雳般大喝：“撮鸟哪里走！”只见黑旋风李逵从斜刺里杀出，两把板斧抡得呼呼生风。张礼措手不及，被李逵一斧劈在腰间，但听咔嚓一声，连人带甲斩作两段，五脏六腑流了一地。那边厢韩王山边杀出的军马已涌入城中，当先是九纹龙史进，正遇赵能挺枪跃马而来。赵能骂道：“官贼休得猖狂！”史进更不答话，拍马舞刀直取赵能。二人枪来刀往，战至十余合，史进卖个破绽，赵能一枪刺空，身子前倾。史进就势反手一刀，正中脖颈，头颅飞起丈余，尸身轰然倒地。此时杨志已率军杀至城中心，正遇耿恭。耿恭抱拳道：“杨制使，北门尚有残敌。”杨志会意，立即分兵围剿。

众人正厮杀间，耿恭忽觉少了甚么，四下张望，急问左右：“怎地不见李逵兄弟？”话音未落，猛然想起方才混战之时，那黑旋风曾扯住他问：“那张礼、赵能两个撮鸟，家在何处，赵能这厮，不知道躲哪里去了？”耿恭当时未及细想，如实相告。此刻思及此事，不由大惊失色，对众人道：“坏了！这黑厮定是杀红了眼，要做绝户勾当！”急唤石秀、杨雄，三人引着数十亲兵，火速赶往张礼府邸。众人赶到时，但见府门大开，院内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具尸首，有老有少，皆是仆役家丁。循着哭喊声寻至后堂，只见李逵两把板斧滴血，正将一个白发老妪按在阶前。那老妪哀告道：“好汉饶命！老身只是。”话未说完，李逵斧起头落，骂道：“管你是谁！”耿恭厉声喝道：“住手！”李逵回头狞笑：“你来得正好！俺已杀了赵能那厮全家，这张礼家也快料理干净了！”说着又要举斧。石秀、杨雄急忙上前拦住。李逵瞪眼道：“拦俺作甚？这些狗官平日欺压百姓，今日活该偿命！”耿恭叹道：“冤有头债有主，何苦伤及无辜？”李逵却道：“斩草不除根，春风吹又生！”竟挣脱众人，又将躲在屏风后的两个妇人砍翻在地。待杀得府中再无活口，这黑旋风才抹了把脸上血污，咧嘴笑道：“痛快！这下才叫除恶务尽！”

城中百姓原在睡梦中安稳，忽被这惊天动地的厮杀声惊醒。但见满城火光冲天，照得黑夜如同白昼。街巷之中，哭喊之声震天动地，老幼妇孺四散奔逃，有那腿脚不便的老者跌倒在地，被乱军践踏，怀抱婴孩的妇人躲在墙角，瑟瑟发抖。那黑旋风李逵杀得性起，两把板斧上鲜血淋漓，竟不分官兵百姓，见人就砍。一个卖炊饼的老汉刚推开窗张望，就被李逵一斧劈开房门，当头砍作两半。旁边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跪地求饶，话未说完，早被李逵一斧削去半个脑袋。耿恭见状，急得额头冒汗，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，一把扯住李逵胳膊：“使不得！这些都是无辜百姓！”李逵猛地转身，双眼赤红如血，将板斧在耿恭面前不停晃动，狞笑道：“你莫管！”那斧刃上的血珠甩在耿恭脸上，吓得他连退数步，险些跌坐在地。正僵持间，忽听一声暴喝：“你这黑厮住手！”原来是史进、杨志闻讯赶来。史进一个箭步上前，用三尖两刃刀架住李逵双斧，怒目圆睁，骂道：“你这厮疯了不成？连百姓也杀！”李逵咆哮道：“干你鸟事！”竟要挥斧相向。杨志急忙拔出宝刀，与史进一左一右将李逵逼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