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87章 信任熔炉——从福州老宅到KK园区的深渊回响(1/2)
(一)下午两点三十分:自证清白的炼狱
倒计时 01:48:33。
应急指挥中心陷入了诡异的寂静。环形屏幕上,那张伪造的“付书云与李主任会面照”被放大到每一个像素都清晰可见。ai生成的痕迹在技术分析下无处遁形——光影角度存在0.7度的物理矛盾,付书云手表的时间与咖啡馆监控记录相差四分钟,甚至连咖啡杯把手上的指纹纹理都是复制自另一张公开照片。
但在信息战中,技术真相往往跑不赢情感直觉。
“伪造度98.7%。”张帅帅放下分析报告,声音干涩,“危暐团队用了至少三种最新深伪算法叠加。普通网民用肉眼根本无法分辨。”
陶成文没有看报告,他看着付书云。这个肩部伤口仍在渗血的副支队长,此刻坐得笔直,双手平放在轮椅扶手上,手指却因用力而发白。
“付队。”陶成文开口,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,“依照程序,你需要暂时回避此案核心决策,接受内部调查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付书云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,“我的配枪、证件、权限卡,现在就可以上交。但我申请——不,我请求,调查过程公开。每一个疑点,每一份证据,每一轮问询记录,在脱敏后实时更新到‘记忆史诗’的‘内部调查’子栏目。”
这个要求让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魏超第一个反对:“老付!这会让你完全暴露在公众审视下!任何一点瑕疵都会被放大!”
“正因为如此,才必须公开。”付书云转过头,目光扫过指挥中心的每一张脸,“危暐这招的精髓,不是要证明我真的有罪,而是要制造合理怀疑的阴影。一旦我们选择内部封闭处理,无论结果如何,都会留下‘包庇’‘掩盖’的想象空间。只有把一切摊在阳光下,让市民亲眼看着调查如何进行、证据如何验证,才能彻底杀死这个阴谋。”
他停顿,声音低了些:“而且,这也是对我们自己的测试——我们是否真的相信,真实经得起最严苛的检验?”
沈舟缓缓点头:“心理学上,这叫‘透明度信任构建’。当过程完全可见,即使结果不利,人们也更可能接受。反之,任何不透明都会滋生猜疑。”
陶成文沉默了三秒,然后做出决定:“同意。但公开程度需要把控。魏超,你亲自负责调查组,曹荣荣、马文平辅助——曹医生负责评估付队身体状况是否影响判断,马队从经侦角度核查所有资金往来。张帅帅、程俊杰、梁露组成技术验证组,对伪造照片进行溯源分析,同时监控舆论反应。”
他看向付书云:“付队,在调查期间,你搬到我办公室隔壁的临时休息室。不是软禁,是保护——危暐可能还有后手。鲍玉佳,你负责付队的日常联络和心理支持。”
分工明确,但空气依然沉重。这是他们第一次将枪口转向自己人,哪怕只是程序性的。
倒计时 01:42:11。
付书云上交证件的那一刻,指挥中心的气氛降至冰点。那个总是冲在最前面的身影,将被暂时困在方寸之间。
“调查现在开始。”魏超打开录音设备,声音恢复了职业性的冷静,“付书云同志,请描述你在张坚案发前三个月——也就是伪造照片标注的2022年4月15日下午两点至四点——的具体行程。”
付书云闭上眼睛,记忆如胶片倒带:“那天是周五。上午我在市局开扫黑除恶推进会,会议记录可查。中午十二点半,我和经侦的马文平、技术队的张帅帅在食堂吃饭,讨论一个电信诈骗案的电子证据固定问题。大约一点四十分,我接到妻子的电话,说儿子在学校发烧,老师让接回家。”
他睁开眼睛,调出手机里早已备份的通信记录:“这是通话记录。一点四十五分,我向支队长请假,获批。一点五十分,我开车离开市局,行车记录仪数据应该还在。两点十分,我到达云海市第一实验小学,接到了儿子付晓阳。两点半,我带他到市儿童医院挂号,诊断是急性扁桃体炎。三点到四点,我在医院陪他输液。这是医疗记录和缴费单据,时间戳精确到秒。”
马文平立即调取相关记录。十分钟后,验证结果同步到中央屏幕:全部属实,时间线严丝合缝,无任何空白时段。
“照片里的咖啡馆在城西开发区,从市局开车过去至少四十分钟,从医院过去更是一个小时。”马文平总结,“付队不可能出现在那里。”
伪造被初步击破。
但魏超继续追问:“那么,你与‘李主任’——或者说危暐的化名——是否有过任何形式的间接接触?比如,是否有人以中间人身份接触过你,暗示可以提供‘案件线索’?”
这个问题让付书云眉头微皱。他沉思了将近一分钟,指挥中心静得能听见服务器风扇的嗡鸣。
“有。”他终于开口,说出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名字,“张坚被捕前一周,有个叫‘陈哲’的民间举报人,通过信访渠道转给我一封匿名信,说‘能源局有干部在配合境外势力转移国有资产’。信里没提具体姓名,但附了几张模糊的会议照片,其中一张有张坚的侧影。”
“你为什么没上报?”魏超问。
“因为信的内容太像捕风捉影,照片也明显是偷拍,角度可疑。”付书云解释道,“我按程序做了登记,然后让技术队反向追踪信源。结果发现,信是从一家网吧的公共电脑发出的,发信时间在凌晨三点,监控拍到的人戴着口罩帽子。我判断这可能是内部斗争中的诬告手段,就把信归档为‘待核实线索’,准备等张坚案主线清晰后再回头看。”
他顿了顿:“现在想来,那可能是危暐的试探——测试我的警惕性,也测试信访渠道的反应速度。如果我当时大张旗鼓调查,反而可能打草惊蛇;如果我完全忽略,则说明我容易被误导。我的‘适度反应’,也许正是他想要的。”
这个推测让调查进入了更复杂的层面:危暐可能在更早的时候,就开始观察、测试甚至设计专案组的反应模式。
“那个‘陈哲’后来出现过吗?”曹荣荣问。
“再也没出现过。”付书云摇头,“就像幽灵。”
调查暂时告一段落。公开在“记忆史诗”上的第一轮报告,用确凿的证据链否定了伪造照片,但也如实记录了“陈哲”匿名信的存在。评论区出现了分化:一部分市民为透明度点赞,另一部分则开始猜测“那封匿名信是不是真的?”“付书云是不是早就知情但隐瞒了?”
信任的修复,从来不是直线上升的。
(二)下午三点:转向福州——危暐的来路与去路
倒计时 01:15:49。
陶成文知道,仅仅防守是不够的。危暐的攻击之所以精准,是因为他对专案组、对张坚、对整个云海市的社会心理有着深度的“数据建模”。而要打破这种不对称,他们必须更深刻地理解危暐本身——不是作为抽象的“反派”,而是作为一个有来路、有动机、有弱点的人。
“我们需要去一趟福州。”陶成文突然宣布,“危暐的老家。”
这个决定让众人一愣。魏超首先提出现实问题:“陶指挥,现在专案组离不开你。而且福州那边,当地警方已经做过常规调查了。”
“常规调查不够。”陶成文调出国际刑警发来的危暐生平档案,“危暐,本名韦晖,1979年生于福州闽侯县,父亲是中学物理教师,母亲是纺织厂工人。1997年以福州市理科状元身份考入北京大学心理学系,2001年保送本校硕士,研究方向是‘群体认知与信任构建’。2004年博士毕业后,留校任教,发表多篇高水平论文,被视为学界新星。”
档案附有几张年轻时的照片。那时的危暐戴着黑框眼镜,笑容温和,在学术会议上发言的照片显得儒雅而自信。
“转折点在2008年。”陶成文继续,“他申请到一个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,课题是‘转型期社会信任危机的干预机制研究’。项目需要大量田野调查,他选择了三个地点:云海市(工业转型)、另一个西部资源型城市、以及一个沿海发达城市。项目做了三年,2011年结题,报告被评为优秀。”
沈舟翻看着那份结题报告的摘要:“他的核心结论是:当制度信任(对政府、法律、金融系统等的信任)因腐败、不公或失效而受损时,个体会转向人际关系信任(亲朋、老乡、熟人网络),但这种转向往往伴随‘圈子封闭’和‘对外界的敌意’,长期来看会加剧社会分裂。他提出的干预方案是——‘通过精准的信息透明和参与式治理,重建制度信任的微观基础’。”
“很前沿,甚至很理想主义。”曹荣荣评价。
“但2012年之后,他的学术产出突然减少。”陶成文调出发表记录,“2013年只发了一篇无关紧要的会议论文。2014年,他辞去教职,注销了国内所有学术身份,人间蒸发。再出现时,已经是缅甸kk园区的‘教授’了。”
“这中间发生了什么?”鲍玉佳问。
“福州。”陶成文指向地图上的那个点,“他父母还住在闽侯县老城区,一间七十平米的老房子里。邻居说他每年还会匿名寄钱回来,但从不露面。他妹妹韦娟在福州开一家小书店,我们之前联系时,她拒绝一切采访。”
“所以我们要去当面问。”陶成文站起身,“不是以审讯的姿态,而是以……探寻者的姿态。我们需要知道,一个研究‘如何修复信任’的学者,为什么会变成‘如何摧毁信任’的专家。这个答案,可能比抓到他本人更重要。”
他看向众人:“指挥不能停。魏超,你坐镇指挥中心,继续调查和防御。沈舟、曹荣荣、张帅帅、马文平,你们四个跟我去福州。鲍玉佳,你留在付队身边,同时保持与社区网络的联络。程俊杰、梁露,你们继续完善记忆史诗,重点加入危暐的学术背景与堕落轨迹——让市民看到,恶不是天生的,是选择的结果。”
“那付队呢?”魏超问。
付书云抬起头:“我申请同行。”
“你的身体状况和调查程序——”
“调查程序可以远程进行,我的权限被冻结,但我的记忆和观察力还在。”付书云的声音平静而坚定,“而且,如果危暐真的在观察我们,那么一个‘被怀疑’的警察出现在他老家,可能会引发他意想不到的反应。这本身就是一个试探。”
陶成文沉思片刻,点头:“可以。但全程佩戴医疗监测设备,曹医生负责你的健康状况。另外,我们需要一个当地不熟悉的面孔——孙鹏飞,你从外勤队挑两个人,便衣随行。”
倒计时 01:02:33 时,前往福州的决定正式下达。
专机安排在四十分钟后起飞。在等待的间隙,陶成文让所有人做一件事:回忆并写下,在办理张坚案过程中,哪个细节让你第一次意识到,对手可能不是普通的诈骗犯,而是一个深谙人性的操纵者。
这些个人化的“认知转折点”,将成为理解危暐的拼图碎片。
(三)记忆拼图一:马文平——那笔“不需要洗”的钱
马文平第一个开口,他的记忆锚点是一笔诡异的资金流向。
“2019年5月,我们追踪到张坚有一笔80万的转账,收款方是一个叫‘云岭茶业’的公司。表面看,这是张坚为‘国家任务’采购的‘特种物资’——茶叶作为掩护品很常见。但奇怪的是,这笔钱到账后,在‘云岭茶业’账户里只停留了十七分钟,就被分拆成四笔,转到四个不同的个人账户。”
“洗钱的标准操作。”魏超说。
“但接下来就不标准了。”马文平调出当时的资金图谱,“这四个个人账户,分别在贵州、云南、广西、广东,开户人都是偏远地区的农民,年龄在60岁以上。钱到账后,他们都在当天去银行柜台取现,然后……就没有然后了。现金离柜,消失在监控之外。”
“更奇怪的是,”他放大时间线,“这四个老人取现的时间,几乎是同步的——下午两点半到三点之间,跨越四个省份。这意味着有一个高度协调的指挥网络在背后操控。”
“这能说明什么?”曹荣荣问。
“说明危暐不需要洗钱。”马文平的声音低沉,“或者说,他不像传统诈骗犯那样急于把黑钱洗白、转入海外。这笔80万,更像是……被故意浪费掉了。用复杂的路径、动用人力物力去取现然后销毁,成本可能高达20%。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他停顿,给出自己的答案:“后来在危暐的服务器里,我看到了他对这笔操作的备注:‘测试基层现金提取网络的协调极限与时间损耗’。他不是在转移资金,他是在做一个社会实验:测试在现有金融监管下,一笔脏钱能多快被分解成无法追踪的现金。这个数据,比80万本身更有价值。”
“所以张坚的2300万,有一部分是被当成‘实验材料’消耗掉的?”沈舟感到背脊发凉。
“很可能。”马文平点头,“危暐不在乎钱,他在乎的是过程数据——诈骗过程中受害者的心理曲线、资金流转的社会阻力、执法机关的追踪效率。这些数据打包起来,可以卖给更庞大的客户:其他诈骗集团、某些想测试金融防火墙的国家、甚至是想优化‘资金阻截战术’的军方机构。”
这个认知让诈骗案的性质发生了根本变化:这不是为了财富的犯罪,而是为了知识权力的犯罪。
(四)记忆拼图二:程俊杰与梁露——“完美受害者”画像
程俊杰和梁露的拼图是关于张坚的“选择”。
“我们在危暐的数据库里,发现了一个‘潜在目标库’。”程俊杰调出一份脱敏后的名单,“里面有云海市327名中层干部的信息,包括职务、年龄、家庭结构、财务状况、社交媒体活跃度、甚至体检报告中的压力指标。”
“张坚在这份名单里排名第九。”梁露补充,“排名第一的是一名财政局的副处长,但最终没选他。危暐的笔记里写:‘目标1家庭关系过于疏离,对亲人愧疚感弱,抗压阈值高但动机不足。目标9(张坚)有重病妻子、求职困难儿子、强烈的家庭责任感与职业荣誉感,愧疚燃料充足,且处于‘即将退休的焦虑窗口期’,是最佳实验体。’”
“他们把人的痛苦叫作‘燃料’……”鲍玉佳握紧了拳头。
“不止如此。”程俊杰继续,“危暐团队还模拟了张坚可能的各种反应路径。他们有一个决策树模型:如果张坚在第一次被要求转账时拒绝,就用‘儿子工作安排已启动’施压;如果他产生怀疑,就用伪造的‘红头文件’和‘领导慰问’强化权威;如果他试图向家人透露,就用‘国家安全’恐吓;如果他崩溃想自首,就用‘你已涉案,自首即叛国’断绝后路。”
梁露调出模型的一个节点:“最残忍的是,他们甚至模拟了‘如果张坚妻子在诈骗期间病逝’的影响。结论是:‘丧亲之痛会极大增强目标的绝望感与依赖感,可借此推进更大额度转账,但需注意自杀风险。建议控制医疗资源供给,维持其妻子在‘危重但不死亡’状态,以最大化情感勒索效用。’”
指挥中心一片死寂。这种将人的生与死、痛苦与希望都纳入计算的冰冷,超出了他们对“恶”的常规想象。
“所以张坚从来不是‘倒霉撞上了骗子’。”沈舟的声音沙哑,“他是被一整套科学方法筛选、分析、然后精准捕获的‘完美受害者’。他的每一个弱点,都被提前预判并编入了操控剧本。”
(五)记忆拼图三:张帅帅——服务器里的“共情训练模块”
张帅帅的发现更接近危暐的“技术核心”。
“在kk园区服务器的深处,我找到一个加密分区,里面不是诈骗话术,而是一系列‘共情训练模块’。”张帅帅展示了几段代码注释,“比如这个模块叫‘悲伤频率识别与匹配’:通过分析受害者在电话中的音调、停顿时长、呼吸节奏,实时判断其悲伤等级(1-10级),然后为‘业务员’推荐对应等级的安慰话术库——等级低时用‘我理解你的难处’,等级高时用‘哭出来吧,我在这里陪你’。”
“还有‘愧疚感放大算法’。”他调出另一个模块,“通过引导受害者回忆自己对家人的疏忽、对工作的不满、对过去的遗憾,然后将其与当前‘任务的重要性’对比,制造‘赎罪机会’的认知:只要完成这次转账,就是在弥补过去的所有错误。”
曹荣荣从心理学角度解读:“这是将治疗技术反向使用。心理咨询中,帮助来访者识别情绪、接纳愧疚,是为了疗愈。而危暐将其变成操控工具:识别情绪是为了更精准地刺激,接纳愧疚是为了更彻底地利用。”
“最可怕的是‘人格镜像训练’。”张帅帅打开一段培训录像,画面中,一个年轻“业务员”正在对着镜子练习,“训练要求他们根据目标受害者的年龄、职业、背景,模仿对应的说话方式、用词习惯、甚至口头禅。比如对张坚这样的老干部,要用‘同志’‘组织’‘奉献’等词汇,语气要沉稳略带威严。对年轻女性受害者,则要模仿‘暖男’语气,用‘宝宝’‘乖乖’等昵称。”
录像里,“业务员”的表情从生硬到自然,最后甚至能流下“共情的眼泪”。培训师在旁边评分:“情感流露真实性8.5分,继续保持。”
“他们在批量生产‘情感演员’。”鲍玉佳感到一阵恶心,“把人性中最珍贵的共情能力,变成流水线上的标准化零件。”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